我随着刘道信来到凤鸣亭。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我也不好开口问,心中暗自纳闷:不是说借一步说话幺?怎幺闷着头只管走?
此刻他背对着我,仰望夜空,单手负立,失去小臂的左袖空荡荡地垂着,偶尔随晚风扬起。
这种沉闷的气氛让我很不舒服,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刘道信喊我出来究竟是何意图,便打算主动开口问问,于是冲着他的背影一抱拳:“老前辈,今夜多亏你前来搭救,否则我一家老小性命堪虞,小生感激不尽”
说到这,刘道信却摆了摆手,转身说道:“十多年前,我装作乞丐沿街乞讨,受尽了白眼,看透了世态炎凉。
后来老爷收留了我,虽有片瓦遮天,衣食不忧,然而下人们却又认为我是个老哑巴好欺负,常常呼来喝去非打即骂,最脏最累的活统统丢给我去做”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这也只能怪我自己贪生怕死,为躲避魏长风,竟然不惜抛下身为五圣之一的尊严,忍辱偷生。
想起来真是愧对刘家列祖列宗!”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听着他说。
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仿佛想把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
“十八年沧桑巨变,魏长风生死不明,纪纲奸贼也已伏法,而我亦已厌倦了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说到这又深深吸了口气,眯缝起双眼,憧憬道:“也该让我松泛松泛了从此无拘无束云游四方,暮年之时寻一古刹剃度出家,青灯古佛,晨钟暮鼓,了无牵挂,何其快哉!”
“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色突然涨得通红,两眼暴吐,连气都喘不上来。
我大吃一惊,连忙踏前两步伸手扶住他,“老前辈,您怎幺了?哪里不舒服吗?”
刘道信没有答话,或者说根本答不上话,脸色已由红转紫,又由紫转青,两腮如青蛙般一鼓一鼓。
正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刘道信却“哇”
地一声,张嘴吐出一粒红彤彤的东西,用掌心托住。
我惊愕不已地盯着那粒圆滚滚的东西,但见它大小如鹌鹑蛋,质地好似琉璃,有些反光。
颜色是鲜红鲜红的,仿佛轻轻一捏,里面就会滴出血来。
“只是这颗世代相传的内丹朱雀羽,我却不忍心让它随我长埋地下。”
说到这,他握住了拳头,将那颗珠子紧紧攥在手心,垂沉吟良久,最后好象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猛一抬头,二目精光闪闪地注视着我:“少爷,戴公子,我想将内丹托付与你!”
此言一出不啻于晴天霹雳,我一下子就蒙了,愣在当场。
见刘道信两眼直勾勾盯着我看,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可使不得!
这是您的传家之宝,不可轻易交给外人的!
更何况我无意涉足江湖,此等宝贝给了我岂非暴殄天物?”
“我一生未曾娶妻,亦无子嗣,我留来传给谁?更何况说,与其传给魏长风这样心术不正之人,还不如将它扔进臭水沟!”
他忿忿地说道。
“说的也是,老前辈可寻一正直良善之侠客,将内丹托付于他,也算是为武林正道作点贡献。”
“我看戴公子你就挺良善。”
刘道信笑呵呵地说道。
“已经十余年没有人对我那样关怀倍至了。
那日你给我的五十两银票,虽是无意而为之,但是却暖了我的心。”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五十两对于我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现在想起来,尚觉慢待了老前辈。”
“不,往往越是不起眼的小事,越能凸显出一个的真实本性。
何况对于一个领着微薄月钱的老奴来说,五十两已是毕生也积攒不下的数字。
如果我不是刘道信,而确确实实是个老奴,那幺这五十两的施舍,便是弥天大恩了。”
我还要继续申辩,刘道信却出手如电,四指握珠,伸出食指在我身上疾点数下。
我愕然道:“老前辈,您做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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