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个狭隘并非是邱凌个人的狭隘,而是整个时代与体制的狭隘。
努力做事,做好事,做实事的人,会因为种种原因遭同僚嫉妒怨恨。
平稳混事,只求无惊无险,哄好领导,不问实际的人,反而可以随着时间的累积而步步高升。
通常,作为基层的个人,要突破这层狭隘,几乎痴人说梦,要么另谋高就,要么就此**。
但这层狭隘并非无法逾越。
很多时候,大家认为领导的作用是负面的,但有些领导,同样可以是正面的,上天给了领导莫大的权力,便是给了他这种突破狭隘的力量,给了他突破自己,带着团队突破极限的机会。
牛大猛打量着每个人的面目表情,心情依然悬而不定。
他看着车间主任们的愁容,知道这件事会很难做。
他看着邱凌微扬的嘴角,知道这件事如果交给他,恐怕三五年内依然是口号罢了。
他看着牛小壮与张逸夫如炬般的目光,心下又是澎湃,又是怀疑。
这个张逸夫,若是换成别人,自己这辈子里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他此时都不会迟疑,都不会公然拿出这份计划,都不可能冒着风险掷出筹码。
但偏偏就是这个张逸夫来了,一次又一次地给人惊喜,令人惊叹,让出手稳重的牛大猛都跃跃欲试,期待一番豪赌。
倘若这事成了,自然天好地好大家好。
倘若败了,这一系列人事任命与劳民伤财必将饱受诟病,自己厂长的位置虽然不会动摇,但想再上一步,三五年内是念无可念了。
沉默之间,摇摆之时,张逸夫默默抬起了右手。
“诸位,我能简单说几句么?”
他静静说道。
张逸夫是个不怕失败的人,他输得起,他的机会还很多,知识经验都在脑子里,他早已储备够了,不会放过有生之年的任何一个机会,此番牛大猛肯在例会上抛出自己编纂的这份计划,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他知道厂长的难处,有些事,他愿意自己争取,更不怕自己背锅。
牛大猛闻言凝滞片刻,而后默默点了支烟,沉然道:“相信大家也清楚,这份计划是由逸夫起草的,我本人都还没有与他交流沟通过,借着这个机会,咱们大家一起谈谈吧。”
厂长首肯后,张逸夫才起身,用平和而又沉稳的音调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请容我先说两句个人的事情吧。”
“毕业分配的时候,部里干部局的领导曾经来到我们學校,亲手选了三个苗子出来,我也是其中之一。
谈到分配的时候,另外两位同學选择了去部里,而我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电厂,我到现在都很庆幸这个决定,让我有机会加入冀北电厂,让我有机会与大家一同工作。”
“领导临走的时候,私下问我,打算在电厂呆多久,他知道电厂不易,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着重安排一下,考察一下,待我积累到足够的经验,便向上调动。”
“我的回答是,呆到我干出事来为止。”
“领导当时就问我,干出什么样的事才叫事。”
“我说我也不知道。”
“然后领导就笑了,我也笑了。”
“我现在觉得,我渐渐清楚什么样的事叫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