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泊年的儿子鲁延年不错,记着老四的好,李精迈死时,带着十几个人来帮忙,他和父亲走的是截然不同两条道,尽管当时正赶上渡江战役前系,部队调动频繁,还是抽出时间来帮忙,父子恩怨缔接。
李精树身体虽不好,走在回来的路上,戴着顶草帽,骑着是驴,驴磨磨蹭蹭,溜边老是不走正道,有个抓泥鳅的,晒得象炭头,十七八岁,精瘦精瘦的,扯着个破锣嗓子,唱着鸟歌:“哥哥你好无才,卖了良心才回来……”
“嗯?”
李精树抹了一下下巴胡子,到了抓泥鳅那儿,从驴上滑下来,把驴拴在桥栏,快跑几步,对准抓泥鳅厥起的屁股就是一下,把人家踹在泥水里。
“你是谁?凭什么?”
跌坐在水里的小孩,扑腾几下,爬到岸边,衣服羞羞答答滴水,抚了一下脸,看清来人,这个人面相不像是坏人。
“老子看你不爽!
你唱啥嘞?唱得我心里拧巴!”
“我唱我的,又不是唱给你听!”
事是这么个事,躺枪撞点上了。
“我警告你: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精树用手点点小孩的脑门,走回去牵驴,抬一下头,日头大半晌了,就爬上驴,走了。
走没几步,又听见那让他生气的调调,僵直一下,看见小孩已经爬上高坡,要追恐怕费劲。
用手点点,咬咬下巴,人这时候无可奈何。
六月,李精妙父子数人,带着多名社员,在李精迈的宅子上,建起了六间草房,陈兰英带着孩子们和李巧巧就住了过去,这是安身立命,李建辉虽和李精妙分开,但彼此关系一如既往。
李精树看得希奇:这股力量,老二没有呀?怎么就……噢,鲁氏的力量,不容小觑,投我以桃木,报之以琼浆,李精准虽死有藏身之地,可这顾他人之命的恩典,象小河流淌,惠及后人。
李精树的大儿子李建松带着他的女人朱九红和孩子们在李精迈老宅子东,也盖起了三间草房,因为李精树二儿子李建良的女人肖氏单字梅马上进门。
日子水泻,几朵浪花,又几多平缓,李精妙和李精树再不怎么兑付,终是亲兄弟,象两棵缠绕的藤,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兄弟俩虽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日时悠长,后辈在开枝散叶中,难免有交集,兄弟俩谁也不说破,彼此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早开禁是孩子们。
经历大跃进,三面红旗虽说还在高高飘扬,可是困难的日子,随着战争的消弥,而逐渐加剧,休养生息一段日子,人口剧增,土地还是那些土地,但终究长不出金子,盐碱地就如地图上的省份,这儿一块,那儿一块,除过盐碱外,远远看去碧绿青葱一片,当你欣喜若狂跑过去,你会如闪了腰闪了眼,因为你能看到的大部分是稗子,庄稼稀稀疏疏,瘦瘦弱弱夹杂其间,象是草的点缀,人粪尿、猪马牛羊屎,实在太薄,铺不实地面,实在不是盐碱和野草的对手,拔了头茬生二茬,自从有地,就好好经营,入了社,吃了不到一年食堂,就吃不下去了,大部分地归了生产队,隐瞒身份的李宜忠不知哪根烧对了题,大队副书记贾云龙就力荐他当队长,当时石云生还在,但病入膏肓,下面反对声一片,算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后来居然真的当了队长,这是出乎李建玉意料之外,十八岁就跟着工作队混,混到今天,也算有点儿模样,当了大队会计,他是死活不同意李宜忠当这个生产队长,尽管梁修身做了他很长时间思想工作,他就是想不通,群众会上也未通过,但贾云龙身为大队副书记,执意要提拔这个人,他也没有办法,梁修身关键时刻当了老好人,妇女主任孙爽倒是和他一样反对,那是私下里,桌面上连个屁都不放一个,他的三角眼,吊几回不管事,木已成舟,他一个人孤掌难鸣,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一个顽保长的儿子,要跳出来领导我们贫下中农,这是多么大奇耻大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建玉把鸡爪子一样的手,攥成拳头,捶在老式乌木桌上,那是地主家的物件,李建彬在上面写过作业,顽保长是李宜忠父亲李建太,虽只干了短短十八天,做过的坏事,足以写一本不是薄薄的书,行之太暗,见不得亮光,定成份时,终究没有过硬的事佐证,不了了之,加之李建太见大事已去,把他认识的坏人全部咬出来,洗白了自己:他是被别人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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