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用,小金库自己攒着吧,暂时还饿不死。”
江尧没跟宫韩说自己横空飞越大年三十的事儿,穷就穷点儿,又穷又残也太窝囊了。
“怎么着,又有经济来源了?找着工作了?”
宫韩问个没完,又砸吧着嘴“啧啧”
两声,“你别是上酷哥那儿给人修车去了吧?”
江尧不想在宋琪家里跟旁人聊宋琪,被宫韩问得一阵烦:“你等我出了十五啊好歹,谁家大过年的干活。
没事儿撂了,拜拜。”
没听宫韩又在那头唧唧什么,江尧麻利地把电话给摁了。
不过说起宋琪的修车店,宫韩还真是点了他一下。
宋琪把调好的馅料和包子皮搬到餐桌上开始忙活,江尧把手机扔回沙发,转着轮子往餐桌前拐,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硌着轮子,他换个方向去把客厅的灯给拍开,天黑得太早了,外面天色看着还有光,屋里已经昏昏暗暗地模糊起来。
撑着把手在餐桌前坐下,江尧捻了一张包子皮托在手上问:“你们店里什么时候开门?”
“初四初五。”
宋琪说,看了他一眼,“你会么?”
“瞧不起人啊。”
江尧等着宋琪舀完馅儿,接过他的勺子依葫芦画瓢,“一搁一包还能不会到什么份儿上。”
宋琪没理他,捏了一个十八褶的大圆包子放他跟前。
“幼稚。”
江尧笑起来,仔细把手上的四不像团成一个球。
“你那儿人手是不是已经够了?”
包到第二个四不像的时候,江尧问了一句。
宋琪“嗯”
一声,反问他:“问这个干嘛?”
“没有,我想着你要是需要人,我能去帮着干点儿什么,把我这半个月的房租水电抵过去。”
江尧说。
“没病吧你?”
宋琪看他一眼,“学艺术的大学生去车厂打工,有点儿追求没有。”
“我靠,”
江尧愣愣,没忍住乐了,“我上回听见这种‘学历决定身份’的调调还是十年前从我二大爷嘴里,他去年五十七得脑癌了。”
宋琪扯了扯嘴角,很快地又包好一个包子:“那你多多珍惜你二大爷的话。”
虽然语气挺淡,也都是玩笑的语气,但江尧能听出来宋琪不想多聊学历打工这方面的事儿,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这还是他头一回从宋琪身上感受到不那么自如的情绪,宋琪给他的感觉一直挺飒,说起他妈他兄弟,他院里那帮生死随天的孤儿,都透着股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懒得跟你提的洒脱;唯一一回情绪波动猛了点儿,在超市把他从一堆米酒瓶子里拽出来,紧张也是强势的紧张,天生没怯过场似的。
没想到会在学历这个问题上有心结。
其实即便他们没聊过,江尧也大概能猜出宋琪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打拼养活自己,养活那一窝感动中国——宋琪昨天说他妈是跳楼砸在他那个倒霉蛋儿兄弟眼前,一个自杀一个受刺激,俩人估计是一块儿就去了,当时宋琪能有多大?
估摸着也就是个高中生。
他高中的时候要不是对画画还有点儿兴趣,加上运气好,现在指不定是个什么歪瓜裂枣的臭德行。
宋琪在他那么大的时候经历了他没得比的变故,还能没学坏没长歪,堂堂正正把自己活成现在这样,够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