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切思量都是在她愿意做妾,愿意不明不白跟着个男人的前提下才会有的。
他们凭什么就觉得她便该跟着他们,依附于他们?
凭什么就觉得,他们开了口,许给她一个容身之地,一个妾室的位置,她就该感恩戴德的接受?!
凭什么在这里肆意践踏她的尊严,侮辱她的人格?就因为她如今没了依靠,成了一个孤女庶民,她便连选择的余地,连保有自尊的资格都没了吗?
一个明知不可能,却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未婚妻,表现的深情无悔,寸步不让,将她逼到了此等难堪的境地。
一个霸道成性,用施恩的口气,用那般轻慢的态度,命令的口吻,说出让她做他女
口吻,说出让她做他女人的话来。
在这个礼教重于天的社会,秦御这样说,简直就是在肆意轻辱与她。
试问,若然顾卿晚还是太师府邸的小姐,秦御他敢当着旁人的面,这样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吗?
他这样的口吻,让顾卿晚觉得自己就和青楼里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他堂堂郡王,愿意替她赎身赏她口饭,允她跟着他,便是天大的恩情了。
原来女子失了家族的庇护,碾落成泥,根本就不配得到半点尊重。
而她如今这等身份模样,也只配被如此对待。
她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可以冰清玉洁的太师府嫡出大小姐了。
可是旁人不拿她当回事,她却不能自己也轻贱自己,这一路她一直在忍让,总觉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等到养好了伤,想法子离开,就可以将这些糟心事就甩到脑后。
可这一刻,听着秦御和娄闽宁旁若无人的争执声,顾卿晚突然就不想忍了。
她蓦然便笑了起来,本是轻轻的一声,接着便越笑越隐忍不住,以至于双肩都抖动了起来,两片薄红的唇瓣间不断溢咯咯的,忍俊不禁的笑声,甚至连眼眶中都因为笑意,蓦然渗出一层水光来。
她这笑来的实在太突兀了,声音有清悦动听的紧,至于与秦御和娄闽宁同时凝滞了话语,尽皆愕然的瞧向顾卿晚。
单见她抬起头来,含笑蕴泪的眼眸,目光略带嘲弄之色,缓缓扫过他们,似他们面上的凝滞和愕然取悦了她,她抬手微微掩唇,笑的愈发不可抑制起来。
那笑意令她的眼角都渗出了一些晶莹来,目光更是在秦御和娄闽宁身上来回扫视个不停,因忍笑,她细白的贝齿咬着下唇瓣,轻印出一道殷红的痕来。
本该是美人笑意难禁,花枝乱颤之景,却因瓷白脸盘儿上纵横的伤疤破坏了那股美感,令她看起来极是诡异和讽刺,尖锐而古怪。
秦御和娄闽宁的脸色一时都难看了起来,顾卿晚却不管他们,迈步绕着秦御转了一圈,又抿着唇,像打量货物,评估谁优异般,缓步绕着娄闽宁也转了一圈,这才站定,缓缓停了笑意,道:“从前只知道泼妇骂街,甚有看头,原来这国公府的世子爷和亲王府的郡王爷,为个女人掐起架来,互捅刀子,言语犀利,锋芒毕露,不顾脸面,穷图匕现,竟也这般有趣。”
她说着不顾秦御浑身的寒意,娄闽宁不可置信的目光,又缓缓退后了一步,目光再次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后,道:“燕广王殿下容貌好,身份高,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体魄好,又年轻多金的。
而镇国公世子爷,儒雅英气,身份也不低,脾气好看样子对本姑娘还旧情未了,倒也是极好的。
怎么办呢……”
她说着极为苦恼的拧了眉头,竟是一副难以抉择,谁都不愿舍弃的模样。
秦御已然整个人都成了一块沉冰,盯视着顾卿晚的双眸猩红一片,拳头都紧握着咯咯作响起来。
而娄闽宁脸上血色也已褪尽,似被雷劈了一般,盯视着顾卿晚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浑然陌生的人,又像饱含着无法相信的楚痛和震惊。
顾卿晚瞧着他们如是,心头突然觉得一阵烦躁和无趣,没了报复和戏弄的心思,脸色也跟着一寒,干脆利落的收敛了笑意和纠结的神情,只中规中矩的福了福身,清冷着声音道:“可惜了,我顾卿晚即便如今成了一根草,也只愿意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长在配我的乡野之间,谁能肯定,我就不能有一日生长成参天大树?却万不肯,折了身段,战战兢兢偏要往那奇珍异草的富贵府邸挤,今日主子心情好了,觉得是个野趣儿,赏你两眼,明日没了心情,随手便一脚踩过,甚至不用自己动手,便被府邸中什么阿猫阿狗随手拔去。
我顾家门风清贵,便如今落魄了,顾家女也不会就愿意与人为妾!
两位的好意,民女心领了,两位的青睐,民女也实在承受不起,想来两位身份高贵,也不会为难我一介女子吧?”
顾卿晚这一番话言罢,大帐中的气氛已是凝滞到了极点,便连事不关己的秦逸都面色沉寒,双眸阴沉起来。
顾卿晚知道这些权贵们的心态,只准他们玩弄别人,却决计不准旁人扫了半点他们的颜面。
她方才一番表现,显然让他们下不来台,只怕恨不能捏死她泄愤了。
不过,顾卿晚并没有寻死的意思,她想的清楚。
秦御和娄闽宁皆是天之骄子,性情都孤傲的紧,若然用方才的法子单独对付其中一人,她还担心会被人一怒之下直接灭了,可这般同时扫了两人的颜面,他们互相牵制,即便再怒,大抵也抹不开脸面将她怎样。
真杀了她,岂不是让他们在彼此眼中更加尴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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