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至景向来循规蹈矩,他到底不敢将这几日离经叛道的行事告诉对方,但确实已经腻味了每日重复的玩乐,执意要走,李氏和王氏道再喝一壶酒定让他离开。
孟渔无奈同意,回到欢歌笑语的雅房,接过酒杯仰头饮下。
一杯下肚,又立刻满上,几个纨绔子弟起哄着不让他停下,如此喝了不下八九杯,孟渔烂醉如泥,连路都走不动,软绵绵地倒到了地上。
“九殿下,九殿下……”
叫了几声没叫醒,冰冷的酒液兜头浇下,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视线朦胧里,五六个人围着他,脸上都挂着奇怪的笑,如梦如幻里,飘飘然的孟渔也露出个痴笑,喃喃着要再喝。
“是他自个儿喝醉的,酒后乱情实属常事,谁先来?”
“今儿个全都在这儿,谁敢打退堂鼓,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他都醉成这样了还能记得谁是谁吗?”
“等完事儿把他丢到柴房去,九殿下醉酒乱逛被人当花楼的暗娼给用了,这种丑事谅他不敢追究……”
孟渔的耳朵好像裹了一层水,咕噜噜,咕噜噜,听不清他们激昂的争论,但好像有人在脱他的鞋袜。
好吵、好热……傅至景。
哐当一声大门被踹开,众人惊愕地回头去看,还没看清来者何人,猛地被踹开。
被一脚踹到边上的王氏火冒三丈,“谁敢闹事,不要命了……”
只见前些时日风光无限的探花郎犹如玉面罗刹般缓缓地望了过来,继而将不省人事的孟渔抱进了怀里。
门口,二殿下蒋文峥声色俱厉道:“谁敢把此事宣扬出去,我一定禀告父皇,尔等蓄意谋害皇子,杀无赦。”
傅至景拿外袍罩住孟渔的脸,步履沉稳地往外走,待路过蒋文峥的身边,脚步微微一顿,沉静道:“多谢二殿下。”
话落,未等蒋文峥回应,不顾礼数抱着孟渔离开醉仙楼,走下台阶时,仰面一望,五殿下蒋文凌似笑非笑地倚在窗沿看着这场闹剧。
近几日来,傅至景在翰林院被委派了诸多杂事难以抽身,只是对孟渔稍加疏忽就险些令孟渔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才华横溢如何,探花郎又如何,不过一个小小七品官,再颖拔绝伦,无权势没人脉,在这风云诡谲的京都寸步难行。
五殿下手段下作却能轻易地毁了孟渔,除掉一个夺嫡路上的对手,但消息灵通的二殿下真是直至今日才知晓孟渔被戏耍一事吗,或是见事态难以收场才卖他个人情,令他与孟渔和五殿下结下不解之怨,再无倒戈的可能。
抱着的身躯轻飘飘的像云,又沉甸甸的似山,云和山都是世人难以把控的东西。
傅至景收回视线,一步步地抱着孟渔离开酒色场地。
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他面对的再不是乡下私塾里只知读四书五经、做八股文章的迂腐儒生,而是一群在官海里沉浮多年、善玩弄权术的凶猛豺狼,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叩叩两声——
蒋文凌将跪地之人拽到怀里面对面抱着,素袍松松垮垮落在肩头,华发遮住的背脊是新旧交错青红的痕迹。
李氏得到准许后进屋汇报方才的情形,眼睛时不时地往那道瘦削的肩膀瞥。
“知道了。”
蒋文凌不知是否在听,大掌一下一下在乔奴的背上抚摸着,半晌懒洋洋地道,“再多看一眼就剜了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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