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功成
盐价一事,朝堂上下迎来一场清洗。
先是用足了力气调查谢霖,当天上午便有一队人马冲进翰林院,果真搜查出一摞奏折,前几封还是正常上奏,后几封里面夹了血书。
河东水灾,以盐控粮,民不聊生,字字泣血。
血书公诸于世,京中从河东来的难民率先愤怒,发难官府,要求讨个说法,皇帝派人安抚,无济于事,另有落第文人编纂歌谣和口号,要求惩治谢霖,彻查盐案。
抄家谢府那天围观的人里外三层,看着那一件件珠光宝气的物件,都恨不得冲上去拔了谢府的墙皮。
民愤难挨,硬生生逼得纪渊将谢霖下狱,发配北疆。
以谢霖为始,又查出不少证据,桩桩件件指向李家,先是革了李长席的职,又将李长钰贬为士兵统领,一步一步,如日中天的李氏一族也是树倒猢狲散。
向来温和的皇帝这一遭以雷霆之姿清剿佞臣,威震朝野,自此新皇终于站稳了脚跟,杀一批流一批,再扶起来的都是自己的心血。
关于此事,坊间流言众多,有人说那小李大人察事如神,铁面无私状告老师,有人说是小李大人背后的赵相操纵一切,布下一出大戏,还有人猜是李氏阵营里出了奸细,不然怎会有那么多现成的证据,一切都发展的如此顺利。
不过不论坊间流言如何,谢霖都无所谓了。
他正坐在监牢草席上,静静地等着最后的审判。
这些天许多人来找他,最先是李屹,一见面就扑上来,扯着谢霖问为什么,说自己就该提前看了,便能拦下他。
谢霖只是十分温和地笑着,眼睛始终望着李屹,像是要在临走前将小孩的模样刻在心里。
说了许多无聊的话,李屹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小孩赤红着双眼,泄愤一般哭道:“我不要您当我先生了!”
狱卒前来提醒,谢霖终于开口,对李屹嘱咐。
“往后独自在京中,万事当心。”
这是他想之又想的嘱咐,可所幸纪渊仁厚,应该不会以人为子,擅决生死。
第二个来的人是游筠,男人大概猜到了他的所作所为,于是见面后第一句话便是:“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谢霖笑笑,却听到他说的第二句话:“你爱他爱得昏了头。”
谢霖没有应声,这话在之前游筠绑架自己时他便说过,只是爱或恨历经久远都不知成什么样了。
游筠没再多说,离开前留下一句:“我会帮你照顾好阿福的。”
可阿福是否活着,现在在哪,他们谁都不知道。
第三个来人却是纪含。
男人站在眼前时,谢霖尚觉得是自己恍惚了,男人不是上次相见时的那身素衣,而是王爷服秩,一身白袍暗底金纹,同从前一模一样。
谢霖看着这幻影发呆,半晌才忽然想起那天早上纪渊说,纪含就快回京了。
“子静啊……”
谢霖先开口,喃喃道。
来人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牢房中光线晦暗,看不清面孔,可谢霖却能感受到纪含的颤抖。
两人长久的不说话,约莫过了半刻钟,那高大的背影轰然倒塌了,跪坐在谢霖面前,犹豫地伸手触碰。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自己,这样逼纪渊?”
谢霖闭上眼,回避他的问题。
“是先皇让的,是吗?”
纪含何其聪颖,从一开始的暗储之计开始,他便参透了老皇帝的为人,如今谢霖作出这样自损的举动,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崇明帝。
纪含果然是最懂自己的老友,谢霖心想,那日他进宫与皇帝见了最后一面,交代完火药一事后,协助纪渊坐稳江山便是老皇帝的最后一个请求。
坐稳江山,李家便是最大的威胁。
可肃清朝野需要一个开始,一个名单,于是他以身犯险,亲试忠奸,并以河东盐案激起民愤,深知单一个盐官控盐无法动摇李长钰,于是潜伏,数罪并罚。
“我做的不错,对吗?”
谢霖对纪含扬起笑脸,像是讨一个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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