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看桌底,又张望了两下,十分自然,“会客厅里没有监听监控,很安全,但傅轻决和傅氏呢?整个联邦首都呢?”
段宁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阴影垂落在眼下,他忽然笑了,说:“我以为我的诚意已经足够,汤主任何必再假装。”
无论做情报官还是回首都查案,所有的风险都已有过提前评估和预测。
侦查委员会隶属于司法部,同样有着相当的独立性,负责重大行驶案件侦查,监督政府机关,自然也能介入联邦安全局进行调查。
汤越则在接受调任的第一天,就清楚案子摆到眼前来,他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又是为了什么而回来。
“你凭什么相信我?”
汤越则再次问道。
段宁紧盯着他的双眼,缓缓说:“在万湖庄园那天,你戴的是来自西区的手表。”
汤越则几乎不用开口反驳西区已经自主地恢复独立,市场上流通着他们的手表很常见。
“汤主任去年从西联盟回来,手上却带着至少三年以前的战时的手表,尽管它看起来很新,”
段宁替他解释了,“在首都特区,太过念旧不是一个好习惯,它会暴露弱点,变成汤主任无法摆脱的把柄。”
汤越则在西联盟外驻数十年,为联邦坚守在岗位,曾经也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见证了战争时期西区如何陷入地狱,如何迎来希望,又如何在摆脱战争后重新走进没有硝烟的混乱。
那只手表是他的妻子送给他的。
她来自西区,躲过了西联盟军队,却死于战后的独立之争中。
每一个西区人都知道谁曾经试图拯救他们,谁又仅凭一纸谈判妄图葬送他们。
汤越则面对段宁的挑破,心竟然一点点踏实地落了地。
可疑窦并未减少。
他想着这两天同步对段宁的调查,那些军官名单里,战死的,回国后病逝的,退役的和高升的,都没有一个能和段宁对得上号。
程路安在服役期间受过处分,职权不高,人际关系上,反而和政府大楼里的人走得更近。
以至于关于段宁,没有更精确的信息,无法辨明真伪,所有工作犹如大海捞针。
然而段宁具有堪比情报官员的观察分析能力、情绪稳定力、控场力和忍耐力。
他个子高,面容俊朗,哪怕如今一脸病容,形销骨立,汤越则也可以想象,段宁能够拥有着怎样自由、骄傲而意气风发的过去。
汤越则甚至怀疑,段宁有没有可能是个他国间谍,忍辱负重待在傅轻决身边,才能接近其他联邦高官,一旦出手就能蛊惑敌人。
“你不是Beta,”
汤越则说,“为什么要留在傅轻决身边?需要我帮你……”
“谢谢,”
段宁愣了一瞬,很快说,“我不需要。”
“军火走私案基本上和傅氏旁支脱不了干系,傅轻决为了铲除异己,这一次能顺水推舟放过你,下一次呢?还有下一次吗?你没有亲人朋友吗?”
“——汤主任,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
汤越则不自觉带起了审讯的语气,他眉头紧锁,还没说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们已经谈了不短的时间,需要结束了。
“汤主任。”
段宁又叫了一声汤越则,声音有些不稳。
“侦查委员会的职责就是维护联邦安全和宪法法律,”
汤越则站起身,终究郑重地对段宁说道,“如果一切属实,我们会立即并案调查,李铎总统的案子在很多人心里本来就是悬而未决的大案,除了最高司法部门,国会也不会善罢甘休。”
段宁跟着站起来,一只手用力撑住了桌沿,微微鞠了一躬说:“那就拜托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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