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家心惊肉跳,立即加快脚步赶上了楼——尖锐又发闷的声音是从书房里传来的。
越走近,高管家的脚步反而越有些迟疑,她最终屏住呼吸一把打开了门。
只见门口便是一地飞溅过来的碎瓷片,整个书房保持了二十多年的面貌,在上一瞬的那顷刻间,已经不复存在,满地狼藉。
傅轻决站定在沙发旁,双手垂放着,被他掀翻在地的沙盘倒下后犹如坟墓,那堆装甲模型全部四五分裂,被埋在沙下,是溃不成军的模样。
唯有书桌上还立着那只地球仪和相框,以及傅轻决放在桌上的酒瓶和杯子。
“傅少爷……”
高管家呆住了,一开口,声音便哽咽颤抖。
傅轻决的手指动了动,他跨过脏乱不堪的地面,撑上椅子靠背时脚下还踉跄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醉醺醺地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她:“高姨,怎么了?”
他扶了扶额,像在思考,才继续说,“上一次去欧联盟,我见了母亲,他们在后院露营烧烤……他们一家三口,她和她新的没长大的孩子在一起,算是在弥补人生的缺憾吗。
我觉得真好,竟然不忍心走进去扫兴……她就以为我没去。”
“没有人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高管家说,“您是太太唯一的亲生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面……”
“太迟了。”
傅轻决攥紧拳头,牢牢卡着手指上的戒指说:“已经太迟了。”
高管家往里走了一步,简直不知如何落脚,她眼中含泪地摇头,却也不知能再说些什么。
她环顾四周:“我这就叫人上来清扫,时间太晚了,回房间睡吧,少爷。”
傅轻决凝视着相框里的照片,段宁那天败露后留在书房里镶嵌回去又扶稳的东西。
他想他是可以夺回自己的母亲,夺回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如果那天他闯进了别人的家里,要带走苏唯,让苏唯跟他一起回新联邦,他一定可以做到。
但他没有。
照片里的人和美丽港湾都不会再回来了。
而傅轻决必须,也已经放段宁离开了这里。
傅轻决其实从未在外面的世界里找到过自己,也从未走出过这片困住他的地方。
傅轻决只有继续把自己一个人困在这个不会结束的错误里。
段宁走进国会大厦前,刚在娱记报道上看完了傅岐山登机离开新联邦前往国外疗养的新闻。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一个比一个惊人,以至于一次次的爆炸新闻炸下来,现在突然来了个如此温和的,仿佛都不叫个事了。
真正身处其中的人却知道,即便在此之前宋渊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首都被大雾笼罩,一切好像还有搏一搏的余地,可傅岐山的退场,无论是自愿还是迫不得已,都像是一颗信号弹,标志着某种真正的溃败。
段宁感觉不到痛快的情绪。
他也很清楚,要求重审李铎总统遇刺案的行动已经准备在即,而其他人的犹豫、观望和担忧都是人之常情,因为段宁恢复身份无望,没有切实的依据,也就没有可靠的利益,叫他们怎么可能都舍下前途和政治生涯来以命相搏?
段宁被身后的一股寒风中推进了大门,止不住低头咳嗽起来,然后站在了高耸的石柱之下,抬眼便是象征着正义、公平和民主的雕塑。
他亦只剩一具血肉之躯。
楚晃位于国会大厦的办公室里,一张光泽温润而气息深厚的楠木办公桌外,会客椅上却坐着位难得一见的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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