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不用听人亲口说出来,仅是放在脑子里想想就已经足够的锥心刺骨。
“好。”
季晏承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抱歉,让你这么辛苦。”
天知道要他说出这句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与勇气,可现在除了道歉、顺从,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此刻的季晏承就像一个拴着绳子在风中飘荡的玻璃娃娃,脆弱地不堪一击明明已经快碎了。
站在他面前的扶夏却像是解脱了一样,看不到他的痛苦,反而展颜,露出了笑容。
*
扶夏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操场外已经不见了季晏承SUV的踪影。
艺术学院的老师们收拾好行李准备返程,朵朵中途跑到扶夏身边,小心翼翼从背后拿出来一张A4大小的纸,递到他面前。
彩笔不出水,画上的颜色其实已经很淡了,但仍旧不妨碍两个牵手小人的笑得阳光灿烂。
礼物不贵重,扶夏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当即给朵朵比了个手语的“谢谢”
,将画折好,放进了羽绒服的内兜里。
学校给所有去上井村支援的老师放了一天假,扶夏原想着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把这两天攒下的脏衣服都掏出来洗洗的,可谁知工作日李子清竟然没有去上班,一开门,就看见他和林沐晨俩人闷不吭声坐在客厅沙发上。
扶夏掂着小箱子进屋,看出屋里的气氛不对,打量的目光望过来,这才揪着人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子清手里握着电话,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半晌后出声:“我爸在外面跟着别人买期货被骗了,借了好多高利贷,现在……”
“现在利滚利滚到两百多万,年底了,催债人就在家门口堵着,说是三天之内不还钱,就要把我爸从窗户口扔出去。”
威胁恐吓是高利贷催收人的惯用伎俩,现在是法治社会,扶夏不相信他们真能把好好一个活人怎么样。
倒是外公还在家里,看见这副情形难免焦心,连累他老人家受苦了。
很奇怪,听见李子清说舅舅欠了高利贷,扶夏本应感觉到惊讶,但又好像这种事发生在对方身上一点也不违和,心情还是蛮平静的,除了有些担心外公的安危。
仔细一想,扶夏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之前给舅妈拿的那两笔钱,对方冠冕堂皇说什么是为了给舅舅办养老,估计八成也都是骗人的,其实是为了拿去给高利贷偿利息。
李子清的慌张扶夏看在眼里,但现在不是该着急的时候,遂坐下跟人分析:“你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吗?民间借贷是犯法的,舅舅舅妈不报警还等什么?”
说罢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电话:“他们要是不方便,我帮他们报。”
李子清见状连忙坐直身体,一脸担忧看过来:“报警的话,我爸会不会也被抓进去?”
“那是他活该。”
扶夏没给人留情面,一语道破。
他这边话音刚落,林沐晨突然凑了过来:“200万也不多,没必要闹到警察那儿吧?”
小少爷能说出这种话不足为奇,扶夏没接话,冷冷瞥了他一眼。
“我平常消费刷的都是信用卡,现钱的话,现在只有100万。”
林沐晨说着把手机网银里的账单调给扶夏看:“剩下的100万你要是有的话,咱们凑一凑,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解决了然后呢?”
扶夏原本不怎么生气,听见林沐晨这个处理问题的方式,倒是忍不住了:“让我舅舅舅妈知道犯错不需要付出代价,以后需要钱了继续找高利贷,反正总会有人帮着他们还?”
知道跟这两个小的在这说不通,扶夏站起身走到阳台,将电话给舅妈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扶夏一开口就问高利贷追债的人是不是还在家里,外公现在情况怎么样。
可谁知舅妈竟跟个没事人一样,语气轻松“嗐”
了一声:“我不是不让子清告诉你吗?你别操心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扶夏心中疑惑,眉头皱着,问:“怎么回事?”
“我和你舅舅报警了。”
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的原因,那头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国家现在扫黑除恶抓的就是这伙子人,一听我们要叫警察来,当时就怕了,钱也不问我们要了,拍拍屁股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