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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椟虽心性阴骘,极擅隐忍矫饰,这一下却被结结实实触及了逆麟,只强忍着布置了战局,失控之中,连手中的木旗都被生生捏成了两截。
他心中翻涌不定的,除却毒恨之外,还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惶恐。
袁鞘青好一出一箭双雕的毒计,若是传到了解雪时耳中,令他心中起了疑,恐怕连最后这么点情面都保不住了。
不行!
必须要瞒着他。
他往返踱了几步,挥退了亲信,一面急急乘辇向飞霜殿赶去。
他前些日子步步紧逼,偏偏解雪时是刚极易折的性子,自那日在垂拱殿酒醒后,便一言不发,闭口绝食,遑论那些进补吊命的药羹。
赵椟无奈之下,只能撬开他牙关拿羊肠管子硬灌,谁料却适得其反——解雪时本就对他的触碰大为反感,当下里伏在床沿,几乎把心肝脾肺都呕了出来,浑身如打摆子一般,汗出如注。
赵椟节节败退,哪里还敢再行逼奸?只是解雪时一见他,便面色不虞,大有喘疾反扑之势,已然到了连面都见不得的地步。
他思前想后,终于听了内侍的劝,往解雪时跟前提了个人。
——正是他那痴痴呆呆的好弟弟。
自那日从地宫出口擒到人后,他就心里恼恨得发了狂,因而赵株的日子越发难捱,手足带枷,蓬头跣足,只有一张面孔还透出些带着文气的昳丽来,白中透青,浑如一支形销骨立的瘦荷。
赵椟一看之下,便大皱其眉,忙吩咐人洗刷干净了,以免将解雪时又气出个好歹来。
打理妥当后,方才把人往解雪时床头一搁,亲手展平他十根瘦长指头,一一点数给解雪时看。
“一,二,三,四……太傅,你可看好了,那日我取的乃是死囚的指头,算是留了三分情面,如今我将人全须全尾地摆在你跟前,你若还顾念这一段师徒之谊,就好好调养着,我将他留给你解闷,若不然,下一次呈上来的,恐怕就只有一盘血淋淋的指头了。”
话一出口,解雪时哪怕在病中,依然艰难地转过头来,赵椟纵有千般不甘愿,也决不敢在他的目光下反悔。
好在赵株虽痴傻却温顺,倒也因着这仅有的用处在飞霜殿里有了容身之地。
如今他匆匆赶来飞霜殿,不能说没有些忌惮的意思。
接驾的内侍早就听得了车舆声,匆匆迎上来。
“太医来看过了?里头那位怎么样了?”
“回禀皇上,刚服了甘蔗酒,酒力发散,小睡下了。”
“朕知道了,留个手足灵便的,服侍朕脱靴,其余的不必伺候了,在殿外候着。”
他不欲惊扰了解雪时,因而脱靴着袜,轻而无声地往暖阁里去。
指腹大小的东海明珠,垂坠成帘,被他挽定在手里,一面隔着茜纱屏风往里望去。
只见一道清癯的影子,单手支颐,披了层薄被,如曲颈琵琶似地侧卧在美人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