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美,当然不是一般的中原男人能够欣赏、消受的。
岑雪想,危怀风如今那一身痞气、戾气,估计有一大半是从危夫人那里继承来的吧。
外面的丫鬟仍在低声讨论,岑雪道:“若无事可干,便叫她们去把院子扫了。”
“是。”
平日里,岑雪对下人的管束不算严苛,偶尔也会同她们一块说笑,但眼下是在危家寨,岂能放任她们议论主人家不管。
春草领命往外,那些议论声很快平息。
岑雪打开手里的契书,看着自己署名旁的指印。
危怀风摁手印时用的是左手,岑雪看见了他戴在左腕的银镯,瞧着仍像是他以前戴的那一个。
那银镯,小时候她戴过一回,危怀风亲手套上来的,说是量个尺寸,下回让危夫人准备一个送给她做生辰礼物。
可惜,没等她生辰那天来,危廷便领着家人回了西陵城。
那一去,两家再无来往。
一晃十年,许多人、事都变了,危家覆灭,岑家生变,他们都不再是昔日无忧无虑的孩童。
时光像飓风,磨灭了太多痕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幼年危怀风在岑雪心里留下的印记总是特别清晰。
岑雪想,难道是在她认识的人里,危怀风实在太特别的缘故吗?
那这样看来,自己该是有多不特别,才至于让十年后的他忘得一干二净,连长相、年龄都想不起来了?
岑雪苦笑,把契书折起来,放进木匣里,想起先前在正房里和危怀风见的那一面,心中怅然。
※
戌时,榴花院。
樊云兴徘徊在屋里,打从听见危怀风派人把岑雪接进松涛院起,脸色便没好看过,这厢听得危怀风竟要和岑雪成亲,更是如被雷劈,整个人差点要冒起烟来。
“和岑家女成亲?你莫不是疯了?!”
樊云兴厉声断喝。
“哎呀,激动什么,不都说了是假的么?”
林况赶来打圆场,展开折扇给樊云兴扇风降火,“那裴大磊是个怎样的人,你我都清楚,要是发现岑家女郎果然撒谎,别说是一层皮,就是一身骨头都能被他拆下来。
岑家女郎什么情况,你我也看见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大乱之时,沦落他乡,不搭把手帮一帮,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人家送死?再说了,成亲这种事,怀风又吃不了亏,何必跟那一箱黄金过不去呢?”
“这是吃不吃亏的问题吗?”
樊云兴火气不消反长,“当初危家遇难,岑元柏是什么态度?凭什么危家有难岑家见死不救,岑家人惹了事就要危家来收拾?!”
“我知道,我知道!”
林况接着扇风,“所以才说,这所谓亲事,归根结底就是一笔交易。
怀风给婚礼,岑家女给钱,届时钱货两讫,一拍两散,不过是各取所需!”
樊云兴鄙薄一笑:“呵,说得轻巧!
婚姻大事,他岑家说悔便悔,说结便要结,置危家于何地?!”
林况知道,樊云兴耿耿于怀的不仅是岑家当初对危家的见死不救,还有危家被岑家打落的颜面。
心念一动后,说道:“正是因为岑家悔婚在前,不顾危家颜面,所以我们才更要结下这门亲事!”
樊云兴拧眉。
林况收扇,道:“二哥想想,岑元柏当年悔婚,是想把女儿嫁进庆王府。
可现如今,岑家女非但没有嫁入王府,反而自己跑来雁山和怀风成亲,事情要是传出去,世人会如何议论岑家?岑元柏知道自己的爱女自奔为眷,又该是什么心情?”
樊云兴脸色一变。
危、岑两家结亲,世人非议更多的自然是当初悔婚在前的岑家。
虽说是假成亲,可一旦消息传开,岑雪必然声誉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