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血红,就要掉在地上,头一天挣命般劳作,真累得够呛,黄兴忠把草帽扔地上,任由桔子黄的斜阳,在那高高的坡顶烘晒,他清清嗓子:“大家再加把劲,每人割几个子,就收工啦!”
刀在秸秆上咕哧咕哧割出声来,许多人都不说话,只盼着日头早些掉地上,好早些歇着。
一想到:晚上有酒有肉,心中的**就火苗燃烧起来。
人影绰绰,夜的黧黑就象大幕拉上来,每个拿好工具,想到黄花溪清沥沥的水,脚步不由加快,黄花溪水质清澈,是唯一的不和黄汤河连接的内溪,在小西门外,主要是雨水,和从沟沟壑壑排下的,就象个盆,那里是黄花甸人的主要天然浴场,通常洗澡男女有别,一般男人不分点,女人要等大部分男人洗过,天黑以后,她们才去。
史凤琳喜出望外,和陈夕红从西凉医院出来,心情好起来,陈夕红这高龄产妇不负众望:她怀孕了!
“咱抓紧回去,告诉妈!”
史凤琳口中的话,并不是陈秀莲,而是李墨香,他管李墨香叫妈,格外亲切,远比陈夕红叫得勤。
“看把你乐的,象个孩子手舞足蹈,有那么高兴吗?”
“有!
早年投身革命,一心要建功立业,空令岁月蹉跎,把你给忽略了,我要好好补偿你,夕红,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
“错过时光,差点儿错过了你!”
夕阳在风中哆嗦,心摇晃起来,“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卫兵开车过来,史凤琳等车停稳,拉开车门,扶着陈夕红:“请!”
“日时悠长,才怀有两三个月,远没到那层次上!”
女人因孕育,而母性的光辉如霞明艳。
“大意不得,你是高龄产妇!”
“我没有那么脆弱!
别忘了,我也是医生!”
“报告特派员,省党部那边有钱副主任给你的电话,让你抓紧去接!”
骑马送信的卫兵,下马,给史凤琳敬了个礼。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添什么乱?”
是呀,这个一生都在为他的党国疲于奔命的人,第一次对他的上级命令如此懈怠与不屑,这的确是少有的,从黄兴忠身上,他体会到:后继乏人,膝下凄凉,就算他骑马追赶,也赶不上黄兴忠,陈夕红能够固守承诺,在这种时刻怀孕,是个莫大的好消息,这证明:他还是男人!
“还是快些吧,别耽误你的大事!”
“没事!
鸡毛蒜皮,不值一提,天都这会儿了,要有大事,早有了!”
坐进车里,他把头贴在陈夕红一马平川的肚子上,“让我听听,是不是有动静了?”
“早着点呢!”
陈夕红一脸羞涩,推一下史凤琳,“某个同志,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注意一下形象!”
“看什么看?一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懂什么呀?奶斑未掉,尿斑未退,连毛都未长,开车!”
司机扭过头去。
办公室,史凤琳坐着,煞有介事拿起电话,“喂,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