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在讲台上切换ppt,兴致盎然地讲着苏朝辞:“……苏宰辅的文集中曾经记载了这样一件事,说他有个认识很早的知交,和妻子非常恩爱,有一日他去问这知交,人为何能与另外一人产生如此深刻、复杂、缱绻的情感。”
“他这知交答了他一句庄子的话——‘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这句话出自《齐物论》,意思是说……”
声音逐渐远去。
岫青寺上大师却温言道:“……我代人转交这个‘悠’字。”
改了名字之后,她的弱症逐渐痊愈。
遥远的临安,周檀开始生病,本是能跟着母亲舞剑骑马的少年郎,逐渐不能习武了。
她知道,这是周檀为她许的愿望。
“我愿替你疾病缠身……”
曲悠低下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了一条浅桃轻纱的古襦裙,手中拿着一枚花签。
一只美丽的、少女的手从她手里将花签抽走,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哎呀哎呀,悠悠抽错了签子,这其中气节凛冽、杀伐颇重,哪里是我们女儿家的签子……”
曲悠看着高云月的脸,微微笑起来。
“会有的,云月瞧着……我与你作赌,就赌这满园珍贵秋菊,秋日宴时,别忘了请我过来。”
高云月一口答应:“一言为定,我若看不见,可绝不会请你来赏我的花的。”
别后不久曲承下狱,她为母亲操持,和曲向文一起到医馆去买药。
一个年轻大夫偶尔瞧见,立刻嚷嚷起来:“老于你不实在,这方子抓得有问题啊……”
曲悠迟钝地转头去看,垂着眼睛看方子的年青大夫的脸,与当日在太子刑狱中留下一声悲悯叹息的医官渐渐重合。
于是她对柏影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柏影挠挠头,笑道:“我流窜街头讨生活,姑娘见过,也不意外。”
……
最后,她看见了一场空濛的雨。
白衣的病弱佞臣坐在一棵系了红绸的杏花树下,手中攥着那枚白玉扳指,以一块帕子掩面咳嗽着。
他好像是看见了杏花树下的她,也知道她并非实体,所以只是目光缱绻,并未近前来。
“若有来世……”
她突然预料到了他要说什么。
“不要说!”
曲悠迟钝地回想起,《削花令》虽然抹去了她的名字,但那些明显超越时代的法令条文到底还是流传了下去,她看见的一刹那就心有所感——这是她留给自己的记号。
她不会再万念俱灰了,因为她仍有机会改变一切!
“不要许愿……等我,等我回去,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寻回属于你的公正。”
“我愿意替你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只要青史简上,你同我一起。”
周檀似有所感,没有说完那句话就垂下了手。
杏花被她提高的嗓音惊得簌簌而落。
一场大梦沉了又沉,直到她满头汗水地清醒过来。
牢狱的门被粗暴推开,宋世琰发冠凌乱、表情阴沉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一次,她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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