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你夫君护下了景王后嗣,本来也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
李缘君言语一转,颇为遗憾地道,“但我没想到,他本事也太大了,不仅重启了凌霄旧部,居然还收了周彦这样一个西韶人听了就闻风丧胆的魔星……我和父亲也没有办法,若不借西韶的大军,拿什么跟你们抗衡?”
“反正——”
她拖着长腔,歪头笑了一声:“殿下是西韶的后嗣,他日史书工笔,自然会把这笔账全都记到你的头上去。
殿下……说起来,你也太让我失望了,兵握在手里,瞻前顾后,不肯主动想办法,把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我们的千秋基业,都葬送在你的手里了!”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面上呈现出一种和宋世琰相似的痴狂神情——曲悠认得那个表情,那是对于近在咫尺的权力的狂热渴求。
宋世琰一记耳光将她掀翻在地,他拎起李缘君的衣领,一手抓过那染了自己鲜血的白羽箭,死死握着,箭头的银光照过李缘君的眼睛:“缘君,成婚这么多年,朕居然没有看出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
李缘君轻笑着接口,“表兄,你人前做着风光无限的储君,人后对我非打即骂,险些将我逼死,哪一个才是你的真面目,你自己回答得了吗?”
宋世琰盯着她从前一向柔顺的面容,惊异地发现这张脸上居然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十七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舅舅家的表妹时,对她的印象就十分模糊,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恭顺。
那时是皇宫的春日宴,李缘君穿了一袭淡鹅黄的襦裙,温温柔柔地向他行礼:“殿下。”
软糯清甜,他虽未瞧上这容貌平凡的表妹,却并不反感。
后来他路过后园的池子,眼睁睁地看见有人将她推了下去,她不通水性,在水中挣扎:“救命,救命!
!”
他就站在一侧的凉亭中看着她,觉得很有趣。
随后李缘君也看见了他,眼睛倏地一亮:“殿下!”
可他不为所动。
女子落水,自然要等着贴身的侍女或者仆役去救,若为外男所救,不嫁便是损一辈子的名节。
他不在乎她的名节,但婚事是他手中的筹码,绝不能随便处置。
宋世琰打了个哈欠,正打算离开,便听见水中的女子带着绝望和恐惧唤他:“表兄……”
他忽地想起春日宴上小姑娘的眼神,她与京中的贵女相比姿色平平,也没有什么才名,每每都坐在不起眼的位置,也无人搭话,只有同他行礼的时候,眸中才会亮起来。
宋世琰心软了一瞬。
四下本是无人,等他艰难地抱着女子从池中爬上来的时候,舅舅才惊慌失措地赶到。
于是他多了一位不太合心意的正妃。
订婚后度过了漫长时日,二人才完婚。
在这段时日里,她不曾习得任何他欣赏的特质,如闺中不知愁的少女一样战战兢兢、惊慌失措,在家宴上丢过脸,也压不住府中的下人。
柔弱的菟丝草。
唯一的好处就是,因着她的沉默,无论他做什么,旁人都不会知晓。
第一次见他带回身份不明的女子,她也只是多问了一句,随后便张罗着准备住处去了。
于是他越来越放肆,他知道自己是在欺负她的良善,可他平生最看不惯这样的世家女子——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硬骨头,甘愿把自己锁入朱门绣户之中,依仗着夫君过一生。
她若是早一些露出今日的神色……
见他迟疑,曲悠拖着手边沉重的镣铐站起来,朝二人的反方向走了几步,口中却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李缘君毫不畏惧地看着几乎碰到自己鼻尖的弓箭,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殿下十七岁那年,在御花园中虐杀了一个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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