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她不能说话,也不能视物。
只能听见诵咒与三清铃音,吴端为她扫去过往一年的霉运,再为新年求个祝祷。
“道长。
老身还有多久可活?”
世珍问。
“不多了。”
吴端答得很直白。
世珍苦笑,“好...老身也清楚。
所以今年无论如何想再见见你,你别怪老身。”
“不会。”
“不管我们其他人怎么变,你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所以每次看到你,老身都觉得自己好像又年轻了。
老身八岁到这吴家做童养媳。
第一次见你就吓了一跳,当时觉得你已经把我的一生看穿了。”
吴端不置一词,只看向窗外月色。
世珍又说:“老身听他们说,你今年送了一份贺寿大礼。”
吴端讽笑一声,“是吗。”
“果然。”
老人摇摇头,“老身知道是他们眼馋,不敢直接向你索要,又看我时日无多,所以表面贺寿。
其实是暂放我这,一个个都盼着我死了才好名正言顺收入囊中。”
“那个方奁对我不值一提,随你们处置了。”
吴端说着,往香案上的净盆里洗去手上残存的香灰,又用一旁锦布拭去水珠。
他走到厢房门口,准备推门离开,“如你所愿,祝祷求了。
能活多久全凭造化。”
“等等——”
主母的音量提了一度。
吴端微微偏头看她。
“我那个早夭的儿子,他还在吗?”
吴端扬起脸,话里带笑,半真半假,“你宅里聚的鬼太多,辨不出了。”
世珍听出他话中的讽刺,“再求你一次。
我死后,你把他一起超度了吧。”
吴端不置可否,推开门,牵了一把被深夜晚风拂起的衣服后摆,径直离开。
他只是在想,苦等不见人,有个家伙要闹腾一阵了。
他的心情显而易见好了起来,路过吴家几个挥舞烟花棒的小孩时,都稍微投了几眼视线。
然后,一眼看穿他们一生。
他走到水榭外,望见房里灯火黯淡,便放轻了脚步。
夜风飒飒中,他似乎能听见何月竹沉稳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