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椅上坐下,提笔写字,神情沉静而专注,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气度。
吕黛知道他被鬼附身了,现在的他已不是陶季轩,姑且当他是邹依仁罢。
吕黛凑到桌旁,看他写的是:王者与民信守者,法耳。
古今宜有一定之法。
而孟轲,荀卿,皆大儒也。
一谓法……
他运笔如飞,似乎早已打好腹稿,没有丝毫停顿,写得极快。
这是一篇讨论国家之法的策论,吕黛生长在方外之地,学的是长生之术,知天文,晓地理,通阴阳,但对这种文章实在陌生,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越看越不明白,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想必这三年里,陶季轩是和邹依仁共用一具肉身,风流才子,陶季轩只占了风流二字,邹依仁才是真正的才子。
邹依仁写了几十行字,停住笔,忽一转头,面向吕黛,目光顿住。
吕黛一惊,以为他发现自己了,闪身至他背后,手中捏了张符,正欲定住他,却发现他看的不是她,而是桌上的帽镜。
镜中的人脸上一片片胭脂唇印,香艳惹眼。
邹依仁蹙起眉头,眼中露出厌恶之色,搁下笔,走到面盆架前,往盆中倒了些水,用澡豆一遍又一遍,近乎偏执地反复擦洗。
吕黛看着他,心想令他如此厌恶的究竟是陶季轩的轻浮,还是女子?
笃,笃,笃,一串空灵的木鱼声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蕴着震撼心神的力量,越来越近。
邹依仁变了脸色,走出房门,从楼上看下去,一个年轻和尚正在院墙外敲木鱼。
和尚抬头,也看见了邹依仁,收起木鱼,手中多了一串念珠,合十道:“陶施主,贫僧问讯了。”
邹依仁微笑道:“小师父有何贵干?”
和尚道:“来讨还施主从那几位姑娘身上取走的东西,顺便渡施主去该去的地方。”
邹依仁道:“小师父,你不知道,这些美貌的女子最会害人。
你苦苦修行,或许就因为她们一点私欲,一句谎话,前功尽弃,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取走她们的青春,这是在做好事。
至于我该去哪里,你们谁说了都不算。”
和尚叹息道:“施主执念太重,休怪贫僧无礼了。”
念珠一抛,倏忽变成车轮大小的一个圈,每颗珠子金光四射,向着邹依仁兜头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