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幸只僵了一下,就依赖地往后靠了靠。
在一片静默之中,她忽然喊了声,“康沉。”
“嗯。”
“今天是不是十五了,月亮好圆。”
“十六。”
“噢……”
应完这声,许幸安静了一会儿。
康沉刚阖眼,又听许幸轻声说:“我记起来一些事。
记起来念研究生的时候……研一,我和方萝住在一个寝室,我有段时间拉片子拉到失眠,然后方萝每晚给我念小说,我就睡得很快。
“她最喜欢的作家是张爱玲,每天念的都是张爱玲的书,有时候也不是念,直接是背,一字不差,但平铺直叙毫无起伏的那种。
“那时候寝室隔音效果很不好,有一次她背《金锁记》的时候,隔壁寝室刚好有个女生失恋,就直接冲到我们寝室来骂人,说她每天念念念,和哭丧似的,还骂她是乡巴佬什么的,我当时很生气,就从床上翻下来和那女生打了一架。
“女生失恋的时候好像会特别疯狂,那个女生抄起我们寝室柜子上的一个玻璃杯砸我,方萝吓得要死,但还是冲上来帮我挡了那一下。
没砸到脑袋,砸到了肩膀,然后她肩膀肿了好大一块。”
康沉没说话,环住许幸腰间的手紧了紧。
“她今天告诉我,她一直都不想和我做好朋友,其实我想问问她……是不是我真的一直一直都让她觉得讨厌?如果讨厌,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拒绝和我交流呢。”
“人是会变的。”
“是吗?”
许幸低低地反问了声,好像也没有要等康沉回答的意思。
她闭上眼,好像又听到方萝在念《金锁记》,“年轻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各者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那时的方萝是什么样呢——
穿质量不太好的衬衫,洗得磨毛的牛仔裤,没有logo的帆布鞋。
皮肤因为不太护理有点粗糙,肤色偏黄。
那时候她很安静,很容易害羞,会因为别人无意的一句话感到自责内疚,做小组活动时不喜欢成为最后发言的那一个。
因为知道方萝敏感,自尊心强,所以许幸每次都会挡在她前面,主动承担那些需要上台侃侃而谈的主题任务,同学间谈及品牌、高价活动,她也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现在想来,大概是她真的太过自以为是……
忽而有乌云遮了大半月光,许幸翻身,一头栽入了康沉的怀里,然后反抱住他。
“我有点难受,你让我抱一下。”
康沉任她抱着,不知道是不习惯她难得的脆弱,还是挫败于自己的不善安慰,他很沉默。
沉默地度过一夜。
许幸醒来的时候,康沉已经不在床上。
床边留了本翻盖在桌上的《烟花》,许幸坐起来,伸手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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