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泰急忙咳了一声,斜了晚词一眼,小厮会意,立马改口道:“少爷,章少爷刚刚派人送帖子来,请您明日去松江楼吃酒。”
平泰微笑道:“既如此,我去写个帖子回他,商英兄,失陪了。”
晚词点点头,心想章衡分明不待见这厮,怎么会请他吃酒?请吃官司还差不多。
她看这主仆二人的神态似乎不怀好意,放心不下,便绕了个弯,借着假山遮掩走到他们身后,听那小厮道:“少爷,章衡适才一个人出城往西山去了。”
平泰高兴道:“快,多派几个人,在城外好好招呼他一顿!”
小厮答应着去了,平泰捡起一块鹅卵石,用力丢进池子里,道:“叫你多管闲事!”
惊得鱼儿四散,他满意地离开了。
晚词在后面狠狠剜他一眼,走出来对一个丫鬟道:“跟你家少爷说一声,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径自走出平府。
车夫和两个牵着马的小厮等在门首,晚词向车里取了一件披风,要了小厮的马,直奔西山而去。
她喜欢研究药理,常去西山采药,路是极熟的,抄近道,倒比平府的人快些。
半路上乌云蔽日,天色转阴,等到山下,已是沉沉的一大片压在头顶,山色都变得郁郁深深了。
她骑着马往山上走,不多时便看见前面也有个人骑在马上,穿着一身白衣,看背影像是章衡。
她追上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那人转过头来,果真是他。
“赵琴?你怎么在这里?”
章衡满眼意外。
晚词朝身后看了看,道:“我刚才在平府,听见平泰和他家小厮说话,他们知道你一个人来这里,要派人过来揍你呢。”
章衡放眼望去,影影绰绰的树丛间果真有一帮人上山来了,不耐烦道:“斗筲之辈,整日只知逞凶斗狠。”
骑在马上太过显眼,两人都下了马,晚词道:“快下大雨了,前面有个禅院,我们先去避一避。
有我在,他们应该不敢动手的。”
章衡听这话像是在安抚自己,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牵着马往前走。
山风一阵紧似一阵,奔腾澎湃,刮得两边草木东倒西歪,树影幢幢,昏昏暗暗,后面的人连自己人都看不清,哪里看得见他们。
晚词裹紧身上的夹纱披风,忽觉面上一凉,豆大的雨点儿纷沓而至。
章衡从马背上的褡裢里取出一件油衣,从容不迫地穿上了,回头看她道:“你出门怎么不带雨具?”
这些东西平日都是随从准备的,晚词哪里想得到?她见章衡没有把油衣让给自己的意思,咬了咬嘴唇,道:“我出来得急。”
这话是提醒他,她是为了他赶过来的!
章衡当然听出来了,犹豫片刻,将油衣的系带解开,道:“你过来罢。”
他这件油衣十分宽大,晚词又很瘦小,足够遮挡他们两个人。
晚词却站着不动,骤雨铺天盖地,来势汹汹,片刻功夫淋湿了她大半身子,幸而裹着披风,显不出身形。
她望着章衡,茫茫雨幕中,他精致的脸孔被水汽笼住,如玉生烟,是那种冷玉,棱角分明,不沾烟火的。
她心下难为情,嘴一撅,带着几分骄纵道:“我不要和你一起。”
章衡原也不喜欢和一个湿漉漉的男人贴在一起,勉为其难还被拒绝,很没好气,系上系带,无情地说了句:“那你淋着罢。”
转身便走。
晚词明知他以为自己是男子,没必要迁就自己,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回去看浓云如墨,风雨交加,又有些害怕,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丢下缰绳,连马也不要了,拔足奔向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