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垂眸看着那酒杯中荡漾的酒水,良久良久才颔首点头,“不止将军一家,连我等也都受到牵连,将军一手扶持的水师提督景洪是遭遇最惨的,被莫名株了三族,但好在还留了个后……那时知道何家男丁尽数被斩,又不知将军还有你,我与长史阮唯联名上书,朝中却无一人响应……”
秋亦声音一沉:“爹爹在朝廷里,这么不受待见?”
“也都怪将军随信惯了,当年他要是稍稍服些软,不至于得罪这么多的人。”
秦书沉吟片刻,有些理解地点点头,“也难怪他未曾告诉我们有后,只怕也是担心你和你娘!”
秋亦微愣一瞬,继而默默颔首。
“哎,时隔这么多年了。”
秦书怅然而嗟叹,“那些日子就好像昨日一般,历历在目啊。
你是没见过,何为树倒猢狲散……
圣旨还没下来,几个中尉和都尉就自带兵马投靠旁人去了,那时将军府里何其惨淡。
我就见将军一人坐在那椅子上,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喝着酒。
他手下就剩我们些许人还跟着,便把我们都叫道跟前来,一人发了银两,打发着走。”
说到此处,他泪眼迷蒙,哽咽难言:“将军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旁人不了解他,我还不能了解么……”
听君也听得伤感,又静静给他倒上酒,轻声问道:
“所以先生后来,才到此地说书了么?”
“那倒不是。
我是四年前才来扬州的。”
秦书拿着袖子擦擦眼角,若无其事地又抬起头来,“将军死后,我和左右将军还有副将等人一直在汴梁,金兵攻城后官家逃到这南边来,我们才又一路相随到临安。
只可惜,我是个文官,派不上用场,虽是换了皇帝,其余的人皆未受到重用。
大家念及将军含冤而死,也都不愿意再在官场上待下去,后来就各奔东西了。”
秋亦若有所思:“那你们可还有往来?”
“有的。”
秦书点头,“有时候阮唯和曲无名还会来扬州看看我,他们几人有手艺,混得比我好,时不时会接济我一下。
剩下的就都是偶尔传个书信……哦,对了。”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秋亦:“寻得少将军,这可是大事,我晚些时候要传书给他们知晓才是。”
“先生客气了。”
秋亦起身拱手道,“我此番来,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
并无他想。”
“这个我自然知道。”
秦书笑着扶他坐下,“你莫担心,眼下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不过大家都曾受将军恩惠,让他们来见见你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