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扯扯嘴角,笑着说了一句。
“你别……”
宫韩抬胳膊往江尧肩膀上搭,被江尧挡开站起来。
“我去洗个澡。”
江尧把行李箱拽过来打开,往外翻睡衣。
宫韩跟着站起来,谨慎地盯了他一眼,也拉开箱子拿衣服:“我跟你一起。”
“……有病吧你,以为我要浴室自杀还是怎么着?”
江尧看着宫韩的眼神有点儿无奈,“为他两个钱我至于么?”
“这不是钱的事儿。”
宫韩叹了第四口气。
“你差不多得了啊,别惹我烦。”
江尧往外踢踢他,“让路。”
“那你额头避点儿水啊。”
宫韩说。
“知道。”
江尧开门缝看了眼大宝二宝在没在,迅速出去了。
在朋友家,在有亲戚来的朋友家,在亲戚还没休息、都在客厅坐着打麻将、避都避不开还得打招呼的朋友家,这时候拿着睡衣在众目睽睽下去洗澡,是件特别尴尬的事儿。
但他实在想一个人待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尴不尴尬了。
“江尧去洗澡啊?”
宫韩妈抬眼看过来,“热水器这两天有点儿不太好使,你放放水等热了再用,别着凉啊。”
江尧答应一声,在大宝二宝直勾勾地注视下,僵硬地迈进浴室锁上了门。
在独自且密闭的空间里,江尧绷直的肩膀猛地懈了下来,他先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去把淋浴打开放水,回到外间把马桶盖放下坐上去,弯腰撑着脑袋缓缓地叹了口气。
宫韩说的是对,这不是钱的事儿。
江尧第一时间也这么想,但紧跟着他意识到一个比寒心更严重的问题——他竟然没脸去为他爸的行为感到寒心——花着老东西的,吃着老东西的,冲老东西又扔又骂,怪不得人能理直气壮地骂他“白眼狼”
。
人醒悟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明明前面二十年都这样理所当然地过着,花他老子的钱花得天经地义,跟他老子对着干也对得天经地义,可就是没想过他的经济来源全是他老子的,没有一毛是属于他的。
真的被他爸往心上捅这么一下,江尧在寒心之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老头子这一招比直接在他脸上甩巴掌都好使,让他突然就看见了他们视角里的自己——在江湖海和江越眼里,他一直就是吃着糖的小孩在撒泼。
丢不丢人啊江尧!
之前怎么就他妈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尴尬来尴尬去的,他自己这么多年才是最尴尬的一个。
这种头皮发紧的感觉让江尧恨不得倒回两年前,掐住十八岁自己的脖子来上两拳——你他妈是个人了,自己养自己吧,别等着老东西往你脸上甩巴掌!
妈的。
江尧在心里骂了一声,重新坐起来掏出手机查账。
所有的账只有人情账难还,如果他跟江越还有一辆车的感情,那他和江湖海之间除了一条黏连的精子,是真真正正连半丝情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