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腾腾地上楼,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邻居家又出来倒垃圾,跟上午似的冲江尧点头笑笑:“回来了。”
“啊。”
江尧也笑笑。
你家垃圾可真够多的。
他在心里接了一句。
推开门,住了近一个月的房子在眼前展开,不知道是因为回了一趟寝室,还是因为知道了纵康之死的隐情,江尧总觉得眼前的空间也产生了点儿说不上来的变化。
把门阖上,江尧久久地在玄关靠了会儿,换上拖鞋进卧室收拾东西。
江尧的东西不多——来的时候是真不多,唯一的行李箱还是宋琪给他从车库拎回来的。
现在拉开箱子要把自己的东西都规整进去,他杵在床边愣了半天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先从哪儿下手。
他才意识到宋琪在无形中给他添置了那么多东西。
毛巾浴巾、牙刷牙杯、想起来磕两粒的两大瓶钙片、轮椅拐杖、洗澡时裹腿的保鲜膜、换洗内裤、甚至还有一个小老太太同款的黑发箍,那天看完电影出来在商场一楼大甩卖上顺手买的。
连手机充电器用的都是宋琪多余的接线头。
给手机充上电,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出四条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宋琪。
未接来电:宋琪(4)。
江尧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扔在枕头上,自己大字朝天地往床上一躺,心里说不上来的发酸。
他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宋琪曾失手害死了一个人,越明白宋琪有多好越不能接受。
陈猎雪说的话让他对于宋琪没能及时拿钱出来体谅了不少,可体谅终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纵康死了就是死了,以后他看见宋琪就会想到纵康死了,就像他看见江湖海就会想到他妈死了;看到“罪犯”
就会想到他ta害过人;看见改过自新的小偷也会下意识想ta偷过东西。
这样的感觉他已经从江湖海身上体验了十年,像胃酸上涌,每次吃饱了撑得回想起来都要恶心他一把。
还有宋琪嘴里那个“偶尔”
。
江尧跟陈猎雪说得大义凛然,问题不在于什么矫情的“吃醋”
上,他自己也明白确实不是吃不吃醋的问题,但他还是在得到宋琪的答案以后不可控地去想、去回忆,宋琪有哪些“偶尔”
将他看成了纵康。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
第一次给他喉糖的时候。
第一回开摩托带他去玩儿的时候。
第一次跟他说起家事的时候。
第一次救他、他第一次来宋琪家、第一次强吻宋琪、第一次跟宋琪说明白心思的时候。
宋琪盖他眼睛的时候。
宋琪在医院找他的时候。
宋琪把落水狗一样的他扛回家的时候。
他每一次突然出现在宋琪眼前的时候。
宋琪沉默很久,然后对他说“给我点儿时间”
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