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胥摔倒在地上,仿佛是想要下地行走却失败了。
段静元扶着段胥,泪水涟涟地喊着:“三哥……”
贺思慕立刻走上去把段胥扶了起来,段胥抓住贺思慕的胳膊,在贺思慕意图把他扶回床上之前,开口说道:“方先野……方先野自尽了?”
他满目赤红,这几个字仿佛从牙关里挤出来似的。
贺思慕沉默一瞬,道:“昨日我看过鬼册,没有他的名字。
他已经往生去了。”
段胥闭上眼睛,捂着额头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莫名地笑起来。
笑声由低而高,逐渐变得张狂而凄厉,仿佛有狂风从他孱弱的身体里席卷而出,要把这荒唐的世界掀个底朝天。
贺思慕抓住他的手腕,他颤了颤,慢慢地放下手去,赤红的眼里一片漫无边际的疯狂。
他笑道:“皇上想杀我想疯了,那我便上门去,看看谁能杀了谁!”
是夜烛火跳跃,年轻的大梁皇上正皱着眉头批阅奏折,朝上发生的闹剧一时间使他的计划搁置,刑部说无人可证,假诏一事只能定成悬案。
段夫人又跑到太后那边哭诉,太后便也说那是假诏,要他要善待功臣。
段胥自然是功臣,居功至伟,北岸的军队只听他的话,先皇的诏书召不回来。
他的诏令段胥倒是听了,却也带回军队万人名为受阅,实为威胁。
甚至于派到北岸的新帅,也死得不明不白。
这样掌控不住的人,怎么能留。
皇上正这样想着,突然感觉到脖颈上一凉,他被什么缠住了脖子,他惊得想要大呼救驾,却发现旁边的侍者已经晕倒在地,而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一个人影幽幽地站到他面前,他定睛一看,不是段胥是谁?
段胥一身黑衣,面色苍白,双目通红,如同阴曹地府的鬼魅。
他淡淡地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翘着腿望向这世上最高贵的帝王。
皇上在自己的脖子上胡乱地抓,段胥平静道:“皇上不顾前线战事吃紧,想要趁着我病中将我杀死,我竟不知皇上这样惧怕我?只是眼下这个情况,不知道谁会死得快一点。”
皇上瞪着眼睛看着段胥。
段胥了然道:“皇上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我想进来自然就能进来,是不是,思慕?”
他话音刚落,殿上便凭空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双目没有白色,漆黑的眼睛冷冷地望着皇上。
皇上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惊惶地向后缩。
贺思慕打了个响指,皇上脖子上的软丝便消散。
他捂着脖子不停咳嗽着,一边咳嗽一边哑着嗓子喊救驾,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却无人应声。
皇上站起身来仓皇奔到门边去,却发现门已经打不开,拍门也无人回应。
他惊诧地回过身来,望向段胥和贺思慕,他们任他闹腾只是悠然地看着,仿佛在告诉他——你跑不出去。
皇上的眼里涌起怒火,他放下试图拍门的手,指着段胥:“你胆敢……你敢这样对朕!”
“我为什么不敢!”
段胥突然拍案而起,他笑着说:“你算个什么东西?皇上?皇上有什么了不起?你难不成是生了三头六臂,还是七窍玲珑心?你会什么?投个好胎?坐收渔翁之利?扶植心腹坐稳皇位?就只能你杀别人,别人不能杀你?”
皇上梗着脖子道,怒不可遏道:“放肆!
朕是天子,是天下之主!”
段胥嗤笑一声,他道:“天下?你的天下有多大?你这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南都,井底之蛙也敢妄言天下?”
他几步走向皇上,皇上连连退避还是被他揪住了衣襟,他道:“既然皇上这么说,那臣便带你看看你的天下。”
倏忽之间便天地变换,皇上眼睁睁地看着眨眼之间,皇宫殿内的所有摆设尽数消失,他们立于一片焦土之上,两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段胥松开皇上的衣襟,皇上踉跄两步,一低头却看见自己踩在一个士兵的断肢之上,瞬间大喊一声跌倒在地。
只见黑夜里无数人举着刀穿过他们的身体互相砍杀,杀声阵阵,血肉横飞,月光仿佛也变成了赤色,这片土地如同一个吃人的熔炉,无数人被绞碎于此。
皇上惊慌地叫着救驾,却无人应答,甚至无人看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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