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荨双目明亮起来,“那我现在就去跟皇上请命。”
谢瑾看她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笑道:“估计把你按在床上是按不住了,那走吧,我和你一块儿去。”
两人先后出了营帐,沈荨即刻展目往对岸眺望。
坡地前头的观战台已被拆去,她走到坡地前沿,瞧着大江对岸那片战斗后的残迹,心头唏嘘不已。
落日余晖正照在那里,大块大块的深褐色血污触目惊心地延展在大地上,如山的尸首已被拖走,插在地上的箭矢也被清完,但荒破残败的土地上还零零星星散着一些残破断裂的甲戈,偶尔有风吹起破碎成片的旌旗,那布片便飘忽着从地上翻腾至半空,随风势轻荡着,又悠悠落地。
幸而永不停歇的滔滔江水从上游而至,冲去了江面上的浑浊和血水,经过一天一夜的冲刷,这一段的江流已基本重归清澈。
山川有灵,但愿能尽快抹去这次杀戮留下的疮痍与悲荒。
皇帝在陈州军军营后方的朝廷军主帐中听了两人的陈述,没表示什么反对。
他颔首道:“两位爱卿谁去西境都一样,朕只有一个要求,尽快。”
他瞧了瞧坐在一边的陆年松和谢戟,笑道:“这边的战事有武国公和威远侯坐镇,想来已无大碍,如今边防线空虚,随时有可能被北边胡人乘虚而入,重整西境线要比北境线艰巨得多,朝廷亦会大力协助,沈将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沈荨应了,皇帝又道:“等云州和源州的樊军西凉军全数剿灭,朝廷届时会举天同贺,论功行赏,这次北境军和阴炽军中表现突出的,先报上来交予武国公。”
他吩咐完,瞧着谢瑾意味深长道:“你答应朕在半年内带出阴炽军的事已经做到,除了该有的军功赏赐,朕打算再给你联一门亲事……”
谢瑾微微一怔,正要说话,谢戟朝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皇帝忍不住笑道:“沈将军与谢将军既然惺惺相惜,肝胆相照……”
话未说完,一帐的人都笑了。
“多谢皇上,”
谢瑾即刻微笑着躬身,朝皇帝行了个礼,朗声道:“臣——求之不得!”
两月后,已是暮春。
百事缠身的沈荨暂时放下手中军务,只带了徐聪从西境寄云关出发,往北境的望龙关赶。
两人沿着关外望龙山脉的羊肠山道而行,一路骑马掠过漫山馥绿,柔茵星花,重山春色尽入眼帘,远处千山一碧,重峰叠翠,千岩竞秀,令人心旷神怡。
大半月前,位于源沧江北岸云州和源州两座城池内的樊军和西凉军,在被大宣军队长期围困后,弹尽粮绝而不攻自破,樊王朗措一代枭雄,被困于云州城中,最后时刻举刀破腹自尽。
西凉和樊国国内再次暗流涌动,多方势力争夺王位,大概等波澜初定,又将虎视眈眈地把目光转向周边。
源沧江畔的大战后不久,从大江南岸回到上京郊外太陵的沈太后被侍女发现死在寝殿中,她的喉咙被自己藏在鞋里的簪子划破,被发现时身体还是温热的,血迹也还没干枯。
此前她已试图自尽过几回,但被宣昭帝吩咐宫人紧紧看着,这次侍女打了个晃神,一不小心便出了岔子。
百姓依照礼制守丧一月过后,民间又开始了嫁娶往来。
沈荨到达望龙关大营时,崔宴已满面笑容地候在营地门口,迎上来笑道:“刚听哨兵来报说将军来了,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谢将军这会儿领人去了靖州城外的棉田,我让人把他请回来?”
沈荨摇头,“不用,在哪个地方?我去找他。”
崔宴闻言,唤了一名士兵过来,让他给沈荨带路。
望龙关与靖州城的通道西边,有一片略微肥沃的土地,光照也很充足,此时春暮,正是种植棉花的好时机,沈荨骑马到了那片棉田边,远远便见褐色的泥土被翻起,一道道地横亘在大地上,斜斜延绵至不远的坡地。
春阳如金,遍洒在原野田地间,正领着士兵帮百姓撒种的谢瑾直起身子,看见夕阳的光晕中有一道熟悉的影子远远立在田埂边,他以手挡在额上,眯着眼瞧了瞧那身影,唇边便挂上了一丝笑意。
总算是来了。
两人的婚礼便设在望龙关大营里,谢瑾的军帐也就是两人的洞房。
崔宴带着祈明月和徐聪布置了新房,又把留守在望龙关的凌芷请来帮忙,终于满天大汗地弄成了还算看得过去的样子。
晚间大帐前的校场内燃起了熊熊篝火,所有将士们围着篝火挤在一起,席天幕地下欢声鼎沸,笑语喧天,为西境军和北境军两位统帅的婚礼高歌欢庆。
两人在篝火前拜了天地,谢瑾牵着新娘进了洞房,直接便掀起了她的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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