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也不是什么苹果木,就是普通的、山里掉落的树枝。
以前人都住在山上,十年前才开始动员、呼吁大家搬下山,政府统一盖房子,统一用水用电,修路,植树、发展养殖业,尝试给这些靠山吃山的人多找一份出路。
小桑葚蹲在外面,她不怕冷,裹得厚厚的。
她不喜欢连着五根手指的手套,总感觉不够灵活,谢薄声便给她买了半指手套,能露出指尖。
她就在院子中,和李京墨养的小黑猫喵喵喵地聊天。
谢薄声在小火炉上烤着板栗,问:“你打算在这里再住多久?”
李京墨笑了笑:“没想好,等将手上这批孩子送出去吧。”
谢薄声说:“你在这里已经五年了吧,服务年限应该已经到了?”
“倒是和服务年限没关系,”
李京墨低头,“是我自愿留在这里。”
谢薄声说:“为了青衿?”
青衿是李京墨的女友,宋青衿。
旁人或许不知,谢薄声却明白李京墨之前是何等意气风发。
李京墨父亲是某某局的一把手,母亲也是他们学校的荣誉校友。
在这种家庭中降生的独生子女,可以称作“天之骄子”
。
从高中到大学,李京墨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品学兼优。
他那样的家庭,唯恐出错,家教极严,绝不会培养出泡妞飙车沾灰色地带的孩子。
在这样的完美人生轨迹之下,李京墨于大学刚入学时便邂逅宋青衿,展开热烈追求。
两个人的恋爱十分顺利,李京墨的父母也并不介意宋青衿家庭的贫困条件,他们很快取得双方家长认可,于毕业后迅速领证,定下婚礼日期。
婚礼并没有如期举行,因一场意外。
一个反社会人格持刀,在商城中无差别伤人,宋青衿为保护一个五岁的孩子,被捅了十刀。
她是那场恶性事件的唯一亡者。
就在宋青衿婚礼前夜。
火炉上的板栗被烤得发出啪啦一声响,裂开的缝隙中,香味儿浓浓散开,划开十字花的板栗壳边缘微微翘开,露出里面的板栗仁。
谢薄声叫了一声小桑葚的名字,小桑葚立刻站起,跑来,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等着谢薄声剥栗子给她吃。
小黑猫也进了门。
“是,”
李京墨说,“在这里教了几年书,我才知道,当初青衿走出这大山有多不容易。”
昏黄灯光下,李京墨往简陋的炉火上又添了几把小木柴,小黑猫走到他身边,一跃,跳到李京墨膝盖上,安静地蜷缩着身体。
李京墨一手搂猫,另一只手捏着铁钩子,拨开炉子下方囤积的草木灰,淡淡的草木灰气味儿散开,这一切,他做得熟练无比,完全想象不到,人生中前二十四年,他从未触碰过这些东西。
“支教的老师在这里教上几个月就离开了,”
李京墨说,“能理解,这里生活太苦了,家长也不注重教育。
但有些孩子是真心想读书,频繁换老师对他们也不好——在城市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岗位是离了我就不行的,但在这里,孩子们需要我。”
谢薄声剥开栗子,喂给小桑葚。
他凝视李京墨:“你如今做的事情,我这辈子都难以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