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看过去,各种版本的钢琴曲集、歌剧乐谱和古老的胶木唱片应有尽有,整个房间如同一座包罗万象的音乐图书馆。
靠墙放着一座老式钢琴,琴盖开着,白色的琴键已经泛黄。
钢琴上方的整面墙壁上,挂满了不同质地的相框。
那些照片中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年轻美丽的俄罗斯少女,背景是舞台、剧院、钢琴、鲜花……
有一张放得最大的照片,搂着少女肩膀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似曾相识。
我偷偷瞟一眼老太太,她脸上的皱纹如沟壑纵横,实在看不出和照片上的少女有什么相似之处。
她示意我坐下,声音温和却苍老,“玫,你叫玫对吧?为什么要来奥德萨?”
为什么?因为这儿生活费便宜,签证也好拿。
可我不能说得这么露骨,丢咱泱泱大国的人。
官方的标准回答一般是这样的:“我热爱奥德萨,因为这里是世界著名钢琴大师吉列尔斯和里赫特尔的故乡。”
我自己再多发挥一句,“还有Vitas,英俊的Vitas,也出生在这里。”
孙嘉遇正在一边坐着翻书,闻声抬头看我一眼,笑得极其暧昧。
我明白他想什么,无非是笑我花痴,索性再接再励,“好象《绝代艳姬》里的阉伶歌手,神秘美丽,令人神往。”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笑得满脸皱纹象盛开的菊花,转身对他说:“青春啊,我也这样过,崇拜喜欢一个人……”
慢着,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那照片中的中年男子,可不就是前苏联的人民艺术家、毕业于奥德萨音乐学院的埃米尔·吉列尔斯?
那么,眼前这位老人……
我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得说话直打磕巴,“您……您是……”
她摇头制止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酸楚,“都过去了……”
孙嘉遇站在她身后,皱着眉向我示意,我立刻乖觉地闭上嘴。
但她的情绪明显受了影响,没说几句就借故离开了。
望着她踽踽离开的背影,我有点心虚,“我说错话了?”
“没有,就是有点儿傻。”
“切!”
“切什么切?”
他拍我的后脑勺。
“你怎么会认识她?”
“傻子,还没看出来?她就是我现在的房东啊。”
“啊?”
我睁大眼睛,“那她为什么不在城里住,一个人待这么荒凉的地方?”
“她丈夫是前苏联的高官,不过很早就去世了。
她自己倒是有几千卢布的退休金,解体前还象那么回事儿,能维持不错的生活水准,现在黑市换不到一百美金,不把房子租出去她靠什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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