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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进去,是Chinaren的同学录,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迎面看到孙嘉遇的一张黑白照片,下面竟是他于五个月前因胃癌去世的消息。
主贴里说:在离开乌克兰前就已经发现病情,回国后进行第一次手术,打开腹腔二十分钟即行缝合,因为不再有切除病灶的必要,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发帖人就是程睿敏。
他在最后总结: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朋友或者亲人,在你面前一天天枯萎凋谢,你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创伤,终其一生不能痊愈。
而照片后面的跟贴,充满了缅怀的文字和十年前的老照片。
那些或站或坐的集体照中,少年时的孙嘉遇并不十分触目,和他周围的同学一样,眼神清澈,笑容单纯灿烂,是可以透过显示屏触摸到的青春。
我定格在电脑屏幕前,手指不能移动分毫,视线渐渐模糊。
那些我以为早已遗忘的往事,又在眼前一一鲜活。
也许它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只是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一经召唤立即在阳光下现身。
我伸出手,打算象以前一样去摸他的脸,手指触到的却是坚硬冰冷的屏幕。
他毫无知觉,依然隔着屏幕微笑注视着我,笑容依旧诱人。
我想起他摔伤后曾被我逼着做过一次全身体检,还有他最后的决绝和放弃,这其中的种种异常,当年我从未往心里去过。
恍惚中拨通程睿敏的电话,听我报上姓名,他“哦”
了一声,随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隔着六千公里的时空和距离,我听到他叹息一样的声音:“那时候我拼命在找你……维也纳音乐大学和格拉茨音乐学院都贴了寻人启事。
你到底看到了,可是太晚了……太晚了……”
电话最终从我手中悄悄滑脱,无声地滚落在地毯上。
一周后我收到一个来自国内的包裹,包裹里是妮娜那本熟悉的《圣经》,同时附着程睿敏一封短信,信中说最后的日子孙嘉遇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直到去世。
我慢慢地翻开,柔软的羊皮在我的手指下发出细微的轻响。
烫金的羊皮封面,因为无数次的摩挲抚摸,褪色磨损得十分厉害,尤其是四个书角,已经破得露出下面的底色,却被人用透明胶带细心地粘补过。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电感应,我下意识地揭开那些胶带,拆开封底,果然,一张照片轻轻飘落在桌面上。
照片上是二十二岁的我,正靠在一架钢琴上,对着镜头笑得肆无忌惮。
翻到背面,我看到一行黑色的字迹,上面写着:我的女孩,祝你一生平安喜乐!
落款是二零零三年八月二十四日,我满怀伤心离开奥德萨的日子。
世界在我眼前逐渐褪去缤纷的色彩,最终变成了黑白两色。
我记起那张被我烧掉的纸条,原来他是想用那些空白告诉我,他能为我做的,只有这么多。
可惜当时的我,以为自己从此看破红尘,看透了男人。
那时太年轻,我不懂。
如今我终于明白,却已经太迟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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