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心魔窥伺的征兆。
他欲在思过崖反省己身,破除道心,但那一缕戾气却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陆少婴只当他这位师兄正在苦修,没有深究,只说:
“谢无歧被放出来了,你知道这事吗?”
如今修真界内地位稍高些的人,谁不知道谢无歧的事?
他虽是魔族之身,却长在修真界,由兰越仙尊教养长大,且在神仙塚一役中一力劈开空桑佛塔,从封焰魔君手下救出了所有弟子。
谢无歧就像是一把快刀,明知他有伤人的风险,但若是握在手中剑指敌人却又十分好用,因此鉴于他功过相抵,又有兰越仙尊作担保,故而只是在他灵府中种下灵焰,如果他在未得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化身魔修作乱,另一头的灵焰便会有所感知。
这已经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在陆少婴看来,简直就是纵虎归山。
“我之前就觉得谢无歧那小子一肚子坏水了,但也没想到他竟然是魔族,他接近师妹必然别有所图,大师兄!
我们得想出对策,不能让师妹被他蒙蔽啊!”
入定的江临渊缓缓睁开双眸。
他长睫覆雪,忽然开口:
“你还记得那年的上元祭典吗?”
陆少婴正怒火中烧,不知为何他会提起这个,便问:
“是纯陵十三宗藏书阁失窃那次?”
江临渊望着前方远山如黛,不知那时沈黛被他关在思过崖时,所看到的是否也是这样的风景。
“是。”
陆少婴也渐渐回忆起那件事的始末。
原本该守在藏书阁的弟子贪玩借口下山,沈黛知情未报,在藏书阁替他值守了一个时辰后自己也无故下山,最后导致藏书阁被焚毁,宝物失窃,被江临渊罚去思过崖一月。
那个贪玩的弟子得知此事之后还求到他面前说:
“小师姐是相信我生病了,所以才替我隐瞒的,都是我的错,是我骗了她,害得她也要跟我一起受罚,二师兄你去求求大师兄吧,多抽我几鞭子我也认了,但是这和小师姐无关啊……”
陆少婴听了也有些生气。
到底是气什么他也说不明白,只是咬牙切齿的将这弟子一脚踢出门外,又让人送他去师尊面前受罚。
……他为何要去求情?
她要是不滥好人,不那么傻乎乎的谁的话都相信,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去思过崖反省一个月而已,比起他大师兄挨的十鞭子已经轻松多了。
正好也让她长长教训,省得下次还要再随便发善心。
“那一次,我虽罚她来思过崖,本意却不是想惩罚她,只是担心师尊知道了会罚她更重,因此才让她来思过崖暂避风头。”
“却没想到,她那时身上的伤不是普通的伤,而是巨蟒毒液留下的,我将她一个人扔在此地,孤零零无人理会,她便只能一个人剜肉疗伤。”
陆少婴全然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他只知道,沈黛他们一行人在山下遇到了巨蟒,宋月桃还受了伤,他那时一门心思都扑在宋月桃身上,给她请医修,送补药,忙前忙后。
陆少婴此刻再看这落满大雪的山崖,仿佛眼前还能浮现出遍体鳞伤的小姑娘蜷缩成一团,忍着剧痛为自己疗伤时的模样。
他记得那时沈黛从思过崖出来时还冷脸了好几天,后来听说衡虚仙尊将本要责罚她的三鞭罚在了江临渊身上,她的气才又很快消了,待江临渊与往日无异。
“……是我们负了她。”
江临渊眼睫半垂,声音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她从前受了太多的苦,我们没看见,有人看见了,她便愿意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走,像当初信赖我们一样信赖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