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想到安裕容是为这个找上来,四当家微不可察地愣了愣,随即神色松动,将门带上,走过来在石阶上坐下:“外头光线好,就在这看罢。”
说着,非常干脆地脱了上衣,露出精瘦的上半身,右边上臂缠着白布。
韦伯医生伸手将白布解开,很快露出一道红肿的创伤,不长,裂口却颇深。
虽无明显出血,但有黄白的脓水从棕褐色的药膏底下缓缓渗出。
韦伯医生观察片刻,道:“应该是子弹擦伤。
从深度看,若是当时能够缝合,愈合会快很多。”
安裕容问:“眼下没有条件缝合,怎么办比较好?”
韦伯医生沉吟:“天气炎热,这位首领大概始终未能好好休息,伤口曾经反复发炎,拖延至今也没能痊愈。”
说到这,想起什么,伸手覆在四当家额头上。
四当家一直任由他动作,这时身子一僵,欲要动弹,强行忍住。
安裕容注意到了,低声道:“医生是要看看发烧没有。
你自己感觉如何?”
四当家尚未答话,韦伯医生已经放下手,道:“大约有些低烧,只怕是持续很长时间了。
如果不加改善,可能会很危险。
你问问他,是不是觉得头晕乏力,有多少天了?”
安裕容便问:“医生说你持续低烧很久了,是不是觉得头晕乏力?多少天了?”
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也覆在对方额头上,浑然不觉逾越。
四当家身子又是一僵,过得片刻,方道:“还好,并未感觉有何不适。”
安裕容想起从送信到护送人质下山,然后押送物资上山,算起来前后二十余日,奔波劳碌最为辛苦的,除了眼前这位,再没有他人。
期间伤口反复,持续低烧,表面几乎丝毫不显,足见此人极其善于忍耐。
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一声,未加思索,顺口问道:“你多大了?”
四当家没想到会有此一问,似是不知如何拒绝,最终应道:“十八。”
安裕容暗中点头,原来是十八岁。
这位四当家看身形,类似十五六,看行事,分明老江湖。
裸露的上半身还有许多陈年旧疤,怕是小小年纪便在外闯荡,把伤痛当作家常便饭。
向韦伯医生道:“我记得红十字救助会送来的药品里,有一盒配安多芬。”
送上玉壶顶的粮食全部由匪兵把控,而西药则都交到了韦伯医生的手里。
韦伯医生有些犹豫:“伊恩,你既然认识配安多芬,自然知道它的珍贵。
红十字救助会只在药品中放了一小盒,是留给我们预防紧急情形的。
况且配安多芬刚投入使用不久,虽然效果极好,性状却并不稳定……”
安裕容在回国前,恰好听人吹嘘过此种神奇新药的效果,当下道:“萨克森的最新产品不是已经可以将副作用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了么?我看红十字救助会送来的,正是萨克森生产的最新产品。”
见韦伯医生仍然不肯松口,安裕容又道:“尽管可以预见,我们很快便能脱困,然而您也知道,这位少年首领,是唯一真正对我等抱有善意,并值得信任的对象。
有他在,当能保证后面发生的一切如我们所期待的那般顺利。
我想您只需要分出一小部分剂量即可,剩下的仍然足以用来预防紧急情形——”
安裕容笑笑,“如果事情能像此次释放老幼妇孺一般顺利,我个人并不认为还会发生什么危险的紧急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