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匪首傅中宵纵然厉害,在安裕容看来,却未必有如此深远的城府谋算,只怕多半还是师爷的主意。
安裕容又想起匪徒们手里的枪支,比之兖州本地最高军事长官张定斋麾下,甚至跟随在总长大人身边的官兵队伍,丝毫不见逊色。
这一点明显与粮饷服饰不相匹配。
要说偌大野心背后没有其他势力插手,便是如安裕容这般对时局所知浅薄者,也是不敢相信的。
琢磨归琢磨,安裕容倒也没有太过担忧。
局面越复杂,双方谈判成功,人质安全获救的可能性反而越大。
问题在于,山匪想要变诸侯,他这个人质之一,可不想糊里糊涂,投身入了匪帮。
第二批救援物资送上玉壶顶当晚,深夜熟睡时分,安裕容被人拍醒。
刚要出声,嘴上被一只手捂住。
他乖觉地坐起来,微微点头,表示服从,对方的手也顺势松开。
一个朦胧黑影往门外走去。
安裕容认出是四当家,无声跟上。
因谈判在即,人质根本没有闹事的必要,看守匪兵放心地在走廊下睡着了。
安裕容不知四当家有何机密找自己商量,好奇里夹着几分兴奋,小心翼翼迈开步子,没有惊动任何人,一直跟到后院安置女人孩子的房间里。
昏黄的烛光中,三人姿势端正,坐在铺着草席的木板床上。
见两人进来,皆起身站立。
那女子双手交叠,躬身行礼,是一副十分恭敬的迎客姿态。
安裕容默然回了个拱手礼。
四当家回身将门关好,面向他。
“安……”
似是一时不知如何称呼,顿了顿,才道:“安先生。”
安裕容心头发痒,只想知道对方有何意图,却忍住了没有开口,静静看着他。
四当家抿抿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安先生,颜四有一事相求。”
安裕容心里各种念头打转,面上不动声色:“当家的请说。”
四当家停了一会儿,大约在斟酌措辞。
又看了站着的母子三人一眼,终于道:“他们……是我故人,因种种缘由,滞留此处。
近日得司令与师爷首肯,他三人可随我下山离去。
然而……我今夜便须下山,陪同司令与师爷办事,实在不甚方便。
不知可否拜托先生,容许他们暂且跟随先生及诸位洋大人。
各位下山之日,他三人随同一道下山。
事毕之后,我自会寻机将他们接走。
先生援手之恩,颜四必有重报。”
四当家说完,定定望着安裕容,眼中充满企盼之色。
安裕容听罢,略作沉吟,问:“若只是随同我等一道下山,有何不可?当家的自可交代下属关照故人,哪里有用得着安某之处?”
四当家听他这么说,便明白对方听不到诚心诚意的实话,定然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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