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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宗英眯了眯眼,腾地爬起来,擦了擦身上的污渍,拍着额头轻声道:“丢人丢人,真丢人!”
殿上有几名官员掩嘴轻笑,云晋言也带着笑意,未有责怪之意。
冯宗英稳了稳身子,拱手道:“皇上,老臣不胜酒力,请旨先行退下。”
私底下冯宗英不给云晋言好脸色,可在百官面前还是行规言距毕恭毕敬,云晋言见他站稳都难,脸上因着酒力蹿红一片,点头道:“那冯院史便好生回家休息便是。”
冯宗英摇头晃脑地谢恩,马上有太监上前扶住他,被他一手甩开怒道:“我还没老到要人扶着走路。”
说罢踉踉跄跄地出了殿。
黎子何正拧眉不解,听到旁边沈墨极轻的声音说了两个字,“装的。”
假装醉酒?
黎子何疑惑看向沈墨,见他肯定点头,拿手在桌上划了一个“药”
字,意思是冯宗英面上的潮红是吃药所致?
想想也是,冯爷爷虽说爱酒,可也不会不分场合醉酒闹事,刚刚那醉酒的模样,的确有十分真,若非沈墨提醒,她也看不出来是装出来的。
只是为何?
黎子何垂眸夹菜,却是食不知味,冯宗英早过了卸官修养的年纪,至今仍留在太医院,说他因着虚荣舍不得身上的官职,黎子何不信,多年前他便打算将院史一位让给沈墨,说他为着那些许俸禄,也不太可能,从先帝在位时冯宗英便是当朝御医,先帝厚爱有加,时常赏赐,那他留在太医院,要么,觉得没有合适的人替代他的位置,要么,有何令他无法放下之事……
“黎御医!”
黎子何正在沉思间,听到云晋言的声音,连忙起身拱手道:“臣在。”
“来看看爱妃如何了?”
黎子何这才抬头,见姚妃捂着小腹,好似极其难受,面上妆容过厚,看不出脸色如何,云晋言拧着眉头正看着自己,黎子何忙退出坐位,瞥了沈墨一眼,见他想说什么,却碍于身边的人,没能出声。
黎子何顺着台阶一步步上前,正在犹豫间,云晋言道:“无碍,直接拿脉便是。”
黎子何领命,搭上姚妃的右手,垂眸间见姚妃不着痕迹给了自己一个警告的眼神,再一拿脉,瞬间明白她的意图,退下拱手道:“禀皇上,天寒露重,娘娘怕是染了寒气,故此身体不适,臣开两副药,休息两日便好。”
“臣妾还是先行回宫了。”
姚妃低眉顺眼,声音细如蚊呐。
云晋言颔首,吩咐黎子何道:“送娘娘回宫,好好开方。”
接着转首对姚妃柔声道:“爱妃先行休息,朕稍后便到。”
黎子何弯腰拱手领命,悦儿扶着姚妃起身,黎子何退在一边让她二人先行,随后跟上,又看了一眼沈墨,见他对自己点头,心中瞬间安稳了不少。
殿外早已被夜色笼罩,繁星满布,凉风袭来,将先前的喧闹浮华吹得一干二净,姚妃和悦儿步履匆匆,黎子何保持距离得跟在身后,最后的是桃夭殿的太监宫女们。
回了桃夭殿,姚妃沉默不语,静静看着黎子何执笔开方,眉目间的不耐还是让黎子何捕捉到,黎子何随她意愿,快速写好方子交给悦儿,行礼退下。
姚妃的脉象,的确紊乱,体虚受寒之症,若其他御医来拿脉,便是这个结论。
可她半月来日日替姚妃拿脉,对她的身体状况还算了解,昨日还好好的身子,今夜就突然变成这样,难免有些奇怪,再看到她警告自己的眼神,便明白了,她是有意装病退席,至于目的?
黎子何隐在桃夭殿侧面的暗处看着桃夭殿渐渐熄灭的灯火,再抬头看了看斜挂半空的明月,晚宴结束,最少还有一个时辰,她急着回来,是想赶在云晋言退席之前有什么动作吧?只要今夜留意桃夭殿的动静,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今日冬至,官员放假一日,宫中侍卫同样如此,各宫各殿只留了少数御林军,比起常日,少了大半。
桃夭殿的宫女太监早被姚妃遣散,只留了悦儿一人。
黎子何目不转睛盯着殿门,要出去,只有这一条路而已。
不稍片刻,昏黄的烛光透过门缝轻泄出来,殿门被缓缓打开,露出一只脑袋,黎子何忙缩回身子,匆匆扫过一眼,辨出那是悦儿。
斜眼盯着桃夭殿前方,便看到两个脚步急促的背影,未提灯笼,皆是一身宫女装,走在前面那人是悦儿自是不用怀疑,后面那位,即使远远看着背影,即使有苍茫夜色的掩盖,黎子何还是一眼认出,是换了装束的姚妃!
黎子何不由的心跳加速,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才轻踩这步子,小心翼翼地跟上。
时走时停,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该是对宫中御林军的巡视时间和地点非常清楚,一路过来都未碰上什么人,只远远看到一队御林军路过,也未注意到她们,黎子何屏息凝神,随着她们走去的方向,心中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