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点齐东西,打发走仆役,抬眼去找白殊。
只一眼,便不由得愣住。
白殊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却是腰背挺得笔直,只微微低头看向迎春。
他没戴上斗篷的帽子,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束垂在胸前,眉眼舒展,唇色虽淡可也闪着光泽。
知雨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白殊察觉他的目光,转身走过来问句“怎么了”
,才醒过神,挠着后脑讷讷道:“郎君不愧是修炼过一百二十年之人,和原先都不一样了。”
“哦?”
白殊目光微闪,“如何不一样?”
知雨比划着道:“郎君以前病弱怕冷,出门总要裹紧斗篷,微微含胸,想到外面人多,还总会蹙着眉。
现在则是立如松柏,和颜悦色的,像话本里那些仙人一样。
就是这黑黄色的貉裘不好,配不上郎君的风仪。”
白殊失笑,他只是上辈子受训练养成了习惯,无处可倚靠时就会自然而然地站得笔挺。
小厮对自己深信不疑是好事,但该提醒的话还是得提醒。
白殊说道:“你倒是会夸人。
不过修炼一事不可多提,谨防平日间说漏了嘴。”
知雨嘿嘿一笑:“郎君只管放心,小人的嘴可严着呢!”
白殊看向马车:“东西可装好了?其他的都是其次,钱不能拉下。”
知雨拍了下放在车厢前的木箱:“铜钱全在这儿,金银放在车厢里,装衣物和细碎用品的箱笼绑在车顶上。
都已经归置好,郎君上车就能走。”
他摆下脚踏,刚要伸手去扶白殊上车,院门口却突然冲进个壮实的中年汉子,一下打断两人动作。
那汉子几步过来拦在马前,急切地问:“怎地还装上了行李,郎君这是要去哪儿?”
白殊转眼过去,认出这是田庄的庄头,最近还来问候过自己一次。
庄头是继母的人,必然肩负着对原身的监视之责,白殊虽不会和他计较,却也没给他好脸色。
“回家。”
白殊淡淡地应过一句,径自踩着脚踏上车关门。
知雨对庄头露出个假笑:“公子要回国公府,庄头莫不是还想拦着公子不让走?”
白殊在这田庄里住了九年,前几年知雨不清楚,但自从他跟了白殊,这些年可着实给庄头填了不少钱,才换得主仆两人过得舒心些。
庄头脸色微变。
看这架势,今日要想留住人必得动手才行。
可他一个连去府里禀事都只能见到管事和嬷嬷的下人,真要弄得这病怏怏的公子出点差子,夫人哪怕心中暗喜也不会护着他,甚至还会为了在国公面前撇清关系而重罚他。
何况,前两天他让人去府里报信说公子缓过来了,那边还传回话来,要他拣着好东西给公子补补身。
换句话说,夫人并不想这时候让公子出事。
庄头片刻间便拿定主意,侧身让到一旁,赔笑道:“不敢不敢,某就是问一声,心里头有个数。
小郎君一个人驾车能行吗?要不要再找两个人沿路护送着。”
知雨再次一哂:“不用了,这两年里不管是请杨老大夫还是送公子进香,哪次不是我自己一人。”
说完,他侧身往那口装铜钱的木箱边一坐,抓起马鞭甩个空响,便赶着马向院门走去。
庄头跟在马车侧边,一路陪着走到田庄院落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