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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完整本笔记,天已蒙蒙亮。
她颓然瘫倒墙角,无力地垂下手臂。
眼泪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重叠满布的泪痕像刀疤上无休无止地撒着盐,刺辣辣的痛。
每个活这世上都是一具牵线木偶,全身上下拴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线。
而她这具木偶,早已被世遗忘,只有一根线不离不弃始终牵着她。
也正是这根她最厌恶却无力挣脱的线,鞭策她成长。
原来愚蠢的是自己,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是自己,原来不懂事的是自己。
转头望向去床空,扯开嘴角,送给自己嘲讽的笑容。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下,两下,接着连续敲了好几下。
她木然地又将头转往门的方向,却无动于衷,兀自垂下头。
门其实虚掩着,并未锁上,而此时的黎糯,多么希望自己能凭空消失,不用考虑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来面对亲戚朋友。
然而她未能如愿,来推门而入。
闭上眼。
无论是谁,与她无关。
脚步声临近,眼前光感猛然一暗。
她下意识眯开眼缝,一双漆黑的皮鞋步入眼帘。
来者无言,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哑着嗓子开口。
他说:“对不起。
”
☆、中卷--6
“为什么们每个都要跟说对不起?”
她完全睁开双眼,直直看向来。
他没有回答,过了半晌,又道一句:“对不起。
”
冷哼一声,从笔记本内翻出那张拒绝行造瘘术的知情同意书,摔到他身上。
“为了这个?”
他弯腰,默默捡起弹落地的纸头。
黎糯这才发现同意书的背面,白纸蓝黑字手写有另一份知情同意书。
本岳芪洋,此承诺:关于患者拒绝行造瘘术一事,不得向其家属透露,若家属提出治疗请求,予以拒绝。
本承诺即时起效。
底下的时间比妈妈告诉她罹患绝症的日子还早一周。
真是妈妈的风格,做事滴水不漏。
她哭笑不得,抬头看他,看他略微变黑的脸庞,看他青色隐隐的胡渣,看他又见消瘦的身形。
岳芪洋穿着一件印有医院名字的白色短袖t恤,是援边任务结束返沪的集体装束。
那t恤可能是第一次上身,白得刺眼,和他身后冉冉升起的夏日骄阳般,晃到了她的眼睛。
他也看她,漆黑的眼眸依旧风平浪静,猜不出他的情感,或悲或喜,或冷漠或温柔,她都捕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