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在容山堂用午膳,却听得婆子来报,说是长公主府的库房失了火,宁晏大急,连忙跟国公爷与徐氏告罪,带着如霜与如月匆匆赶往长公主府。
下了马车,府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宁晏越发担心,提着裙摆跃上台阶,信手推门而开。
浓烈的香馥扑鼻而来,各式各样的花盆整齐有序摆在庭院当中,放眼望去,十来位穿着粉色宫装的婢女来回穿梭在厅堂当中,廊芜下张灯结彩,处处扎着粉红的灯盏,人人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哪有半点失火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念头隐隐冒出来,宁晏恍惚听到后面庭院传来嬉笑声,间杂些熟悉的只言片语,迫不及待却又尽量保持着端庄稳重的仪态,顺着左侧廊庑上了厅堂,越过穿堂....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牡丹吐艳,蝶飞莺舞,树梢上,环廊上扎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时不时有熟悉的笑脸打花粉后悄悄探出,亦有活泼的少儿环绕假山嬉戏,更有胆大的扑入兰舟划水,可谓是锦绣枝头绕,兰舟好话闲,花红柳绿,人烟荟萃,热热闹闹的景象汇成一幅活生生的画。
淳安立在船头朝她挥手,“晏晏,我还是第一次来姑姑的公主府玩,太美了,回头我得让父皇参照长公主府修缮花园....”
话未说完,岸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朝她扔水漂,她急得双手划桨,一片深深的涟漪荡开,她俏影已不知不觉藏去藕花深处。
东头假山的亭中,戚无忌一袭白衫负手而立,手执竹笛遥遥往藕花处望了一眼,面露怔惘,崔夫人与云蕊之一前一后牵着孩子含笑朝她走来。
一直冷冷清清的人,其实不太适应这样的热闹,跟做梦似的,宁晏拽着绣帕捂着胸口,痴痴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一片本该不属于她的繁华。
云蕊之的大女儿上前来摇了摇她的胳膊,“表婶,您发什么呆呀...”
宁晏被她晃出一脸笑,犹然失神问云蕊之,“你们怎么在这啊,不是去行宫了吗?”
崔夫人在一旁促狭接过话,“是啊,原本行装都打点好了,偏生某位大人非要把我们都给留下来,说是要给一位叫晏晏的宝贝疙瘩庆祝生辰....”
一位叫晏晏的宝贝疙瘩....
宁晏一张脸躁得无地自容,连忙收敛了惊色,露出得体的笑,“我不知来了这么多贵客,我这就去厨房瞧瞧可安排妥帖....”
迈开半步,被云蕊之双手一拦,“你呀,今日哪儿都别去,正正经经坐在这里,就等着我们给你拜寿。”
宁晏哭笑不得,“我年纪轻,哪里受得住姐姐嫂嫂们的礼...”
“受得住,受得住....”
崔夫人将她往旁边一拉,指了指身后横厅当中一条长案,“瞧瞧那是什么?”
一行人迈过去,明黄的绢帛摊开,上面裹着册封宁晏为二品诰命的圣旨。
宁晏怔立住,眼眶慢慢溢出一些酸楚。
云蕊之摇着她,“瞧瞧,这是什么福气,我怕是得等将来生个儿子,靠着儿子才能给我挣诰命,你这刚成婚便是二品诰命,后头怕还有个一品诰命等着呢。”
言下之意是燕翎迟早升任内阁首辅。
处处没有他的影子,处处都是他的手笔。
宁晏习惯了被忽略,这会儿被人簇拥,幸福扑面而来,心里满满溢着感动,即便是再从容的人儿,此刻也不禁失语。
她不知该说什么,像是骤然被人推至高台,受万众瞩目,她不知所措。
云蕊之注意到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溢着满满星光,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
“这才是情意绵绵的模样嘛。”
此前无论何时瞧见宁晏,她总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能掀起她心中的涟漪,眼下她眸光悸动,显然是入了心坎里,燕翎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午膳摆在花园东侧临湖的采撷厅,男女分席,当中垂着一扇珠帘。
燕翎本该早早回府,偏生昨夜首辅程镶着了凉,今日晨起告假,内阁只剩燕翎一人,他走脱不开,只得拜托戚无忌替他宴客,心想着待会晚边早日下衙,好回去陪她。
他猜到宁晏不喜欢热闹,请的都是熟悉的好友,宁晏应该不会不自在,宁晏着实很欢喜,处处都很合她心意,夫妻一载,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让她觉着,燕翎当真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至于燕翎缺席午膳,宁晏不在意,他早就说今日没空,他那么忙还能费心筹备这些,已然足够。
午膳过后,大家又在长公主游玩一番,下午申时方才渐渐散去,大家相互熟知,也没有格外需要客套的地方,走的时候周嬷嬷还给每位孩童赠了一套赤金的长命锁,都玩得很尽兴。
其他人都散去了,宁晏拉着淳安公主立在横厅聊天,淳安公主还在感慨园子的精致,琢磨着如何复刻过去,宁晏却牵着她衣角问,“你今日怎么来了?”
燕翎跟她一向不合,怎么会请她。
淳安斜眼睨她道,“你生辰我怎能忘呢,不过燕翎那小子也着实上道,昨日去给太后请安时,特意将我请了去,第一回正儿八经给我行礼,邀请我来长公主府赴宴。”
宁晏便知燕翎是因为她,给淳安公主低了头。
“冲他今日这番举止,过往的事本公主不与他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