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秋,白天男人们都要出去忙公务,家宴定在晚上,宁晏将宴席摆在荣宁堂,荣宁堂上方还有个阁楼,可登高赏月。
午宴便请了些亲戚过府,燕玥罕见没回来过中秋,倒是三房的姑娘燕珏带着丈夫回来了,燕珏今年开春出嫁,嫁给了礼部郎中家的儿子,夫妇俩还特意来给宁晏请安,捎了礼给她。
徐氏的妹妹曹夫人带着女儿也来赴宴,下午安排燕珺与曹芳儿相看,曹芳儿性子是个爽利的,可惜容貌算不得好,燕珺支支吾吾不肯点头,徐氏待要再劝,却被曹家姑娘听到了,她着实想嫁入燕家,却也不是忍辱负重之人,她豁不下脸面看丈夫脸色,便委婉拒绝了,徐氏也无可奈何。
说来缘分极其巧妙,曹家姑娘不算貌美,偏生性子十分洒落,倒是入了二房二少爷燕瑀的眼,他趁着晚宴,厚着脸皮来求徐氏,
“曹家妹妹这么好的姑娘,伯母就别说去旁人家了,干脆给我罢。”
徐氏看着泼皮赖脸的侄子,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游手好闲,还想娶芳儿,我可是她亲姨母,岂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骂得难听,脸上却挂着笑。
燕瑀老老实实往地上一跪,“想当初您见我跟璟哥儿处得好,日日都说拿我当亲儿子待,是亲儿子亲些,还是外甥女亲些?”
又眼巴巴朝国公爷央求,“大伯,您评个理。”
国公爷乐得见小辈们处得好,哈哈大笑,转背问徐氏道,“你去说道说道,难得瑀哥儿看上一位姑娘,娶回来必定当宝贝似的疼。”
徐氏其实也有些意动,虽说燕瑀不甚有出息,性子却不坏,外甥女嫁去旁家担心婆媳难处,到了她眼皮子底下看着,一辈子安安稳稳。
权衡片刻便应了下来。
燕瑀喜出望外,敬了徐氏好几杯酒。
燕璟也替他高兴,劝着母亲一定要说成,他抱着女儿喂果子吃,时不时往王氏那头瞅一眼,那王氏见他眼神瞟过去,就把面颊挪开,燕璟也不在意,反而将女儿举得高高的,逗得更起劲,阁楼里洋溢着熙熙银铃般的笑声。
王氏不知为何,越听越闷,借口不舒服提前离开,燕璟见状与徐氏对了一眼,母子俩相视一笑。
晚辈们都簇拥在国公爷身边喝酒,三老爷问国公爷,“翎哥儿怎么不在?”
国公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很快又遮掩过去,小口小口啜着酒,“他嘛,忙去了...”
朝中波云诡谲,霍家有倾覆的危险,霍家又会甘于落败吗?
国公爷忧心忡忡,再看着阖屋子的女人个个言笑晏晏,不知外头银霜满地,寒冬将至,好一阵唏嘘感慨,只希望燕家能在这场漩涡中屹立不倒。
比起前年除夕,这一场中秋宴,宁晏倒是融入得很好,被褚氏和葛氏哄着喝了两杯酒,脸上火辣辣的,秦氏亲手纳了几双鞋给各位妯娌,当先一份就给了宁晏。
各房相互赠礼,宁晏收了一箩筐的鞋子袜子手帕香囊之类,十分不好意思,“婶婶弟妹们都太客气了,倒是我手艺不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她压根没备礼物。
国公爷在一旁笑道,“你是长嫂,常年操持家务,她们待你好是应该的。”
徐氏看着几房媳妇经历摩擦,处得越来越好,忽然想,外甥女嫁过来也不错,届时家里就更热闹了。
不知谁了提了一句,“咱们再没这么圆满了。”
国公爷兀自往宁晏瞄了一眼,将儿子给倒满的酒一饮而尽,心里遗憾地想,他的嫡孙还没来,怎么能算圆满呢。
不仅他盼得头鬓泛白,就是宫里那两位也急得冒烟,当着燕翎和宁晏的面,皇帝与太后不敢问,私下却将他叫过去训了好几回,国公爷耳朵都快起茧了。
宁晏压根不知公爹愁白了头,她高高兴兴回了明熙堂,掀帘进了东次间,看到燕翎早换了一身家常袍子躺在椅子上看书,“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吃席?”
燕翎将书册搁下,撩眼看着她,“你不是不许我去后院么?”
宁晏愣住,想起上回那桩官司,失笑不语,朝他怀里倚了来,玉指轻轻点着他薄唇,亮晶晶盯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今夜是中秋,你好歹露个面。”
燕翎含住她纤指轻轻一吮,嗓音醇和,“你说的话,我一字不敢忘,你叫我没事别往后院去,可见是不高兴我去,那我便不管有事没事都不去了。”
宁晏一顿,笑眼如月,乐得在他怀里打了好几个滚。
“这意思是,我指东,你不敢往西了?”
她杏眼水盈盈问,
燕翎凝睇着她,唇齿在她指尖一绕,“夫人不知,我早就是以妻为天了吗?”
宁晏笑弯了腰,锤了他几下。
过了中秋,徐氏便让宁晏安排燕珺与崔瑶儿相看,又顺带喊上燕瑀作陪,索性又把外甥女叫过去,干脆大家伙瞧一瞧,倘若合适,两门婚事就这么定了。
八月十八这一日,宁晏与褚氏借口去上香,让燕珺与燕瑀护送,一家子坐了好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前往城外的金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