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呈苦瓜之态,拼命点头。
“行行行,齐了就行,碎了了碎了,碎碎平安,别提赔钱的事儿,热情地把人麻溜送走就成。”
茶杯是孙小海扔的。
他一直是个温厚的人,插不上嘴,内隐的情绪已经快要大厦将颠,他必须要说,一定要说。
他看着碗里一口未动的米饭,“我喜欢她,恰恰因为她跟我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我妈守着一亩三分地,这么多年,我被过度关照,过度看护,没有自由……我害怕出门,因为意外出其不意,我走在街上怕被砸,过马路怕被撞,去河边怕被淹,我放弃了所有的爱好,不再想跟任何人交流,不再敢体检。
我怕受到丁点伤害,我怕查出什么身体隐患。
我想啊,我如果出了意外,我妈怎么办,我妈就完了,她就完蛋啦!
她只有我啦!”
孙小海浑身颤抖,刘秀瑛就坐在他身侧,几乎能听见他心脏凶蛮的撞击,几乎能扑裂肋骨。
他挺直身子,眼泪在眶中转悠,转向刘秀瑛,“刘队,对不起,我不喜欢您了,我一点都不喜欢您了,耽误您时间了,对不起。”
刘秀瑛没抬头,垂眼于他攥紧的双拳。
指甲扎进掌间,指骨绷出经络。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有些酸楚。
“2015年,我送走了我搭档,我俩出生入死过,都是卧底,我嫌他笨,嫌他善良,为什么会嫌,因为我喜欢他,”
刘秀瑛目光炯炯地看着殷天,“喜欢他,怕他死掉,所以嫌弃,可他还是走了,所以我很清楚你母亲的感受。”
殷天呆钝了良久,缓缓看她。
“可是我们终究不能为了个死人活着!
没有人永远活着,没有东西永远经久。”
孙小海压着鼻尖的涩意,转向王菀冬。
挤出个破碎笑容,“妈,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喜欢出外勤的人了。”
殷天听不下去,屁|股一抬夺门而出。
她到收银台结账,赔了几个杯子的钱,跟经理反复道歉。
走到电梯间扶着墙深呼吸,还是憋不住那汹涌的恼怒,血压一股股冲击着天灵盖,只能旋风般回到包厢。
“您能活多久,我们排除所有的非自然死亡可能,您能活多久?”
她居高临下睥睨着老殷,“我在大学被诊断出偏执的蔡格尼克记忆效应,也就是说我只要想进外勤,头破血流我也会进,杀人放火我也要进!
什么都阻拦不了我。
我要么现在进,要么等您百年之后再进!
您用脑子想想,等您百年之后,我已经在行政口蹉蹉跎跎呆废了!
枪打不准,腿跑不快,反应力变差!
我殉职了怎么办?算你的,算我的?我用我的年龄我的青春我的事业来为你的担惊受怕买单,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