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时,楚玉也听清了柳色的骂声,多半是市井间的粗鄙俚语,骂得流利无比,话语之间不带半点儿停顿,有些词句之妙,楚玉甚至要回味好一阵子才能领悟其中的意思。
从院门口走到房屋前不过二十多步的距离,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柳色一直从容止地祖宗八代骂到祖宗十八代,并且多次试图与容止的父母发生某种不正当关系,容止一进屋,便笑着接口道:“那可真是对不住,家父家母已经入土为安,你晚来一步。”
二人进门的那刻,好像有谁按动了消音按钮,骂声陡然中止。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很暗,有几名侍卫在门口屋内看守着,见容止楚玉来了,连忙纷纷行礼,容止径直走向房屋正中央,目光含笑,望向柳色。
此时柳色被拇指粗细的麻绳
缚着,翠色衣衫凌乱,长发狼狈披散,雪白的脸上有痕,看起来显得楚楚可怜,他先是看见容止,正要继续破口大骂,忽然瞧见容止身后的楚玉,立即变了颜色,眼中迅速涌出晶莹泪珠,嫣红丰润的嘴唇微微开启着,颤抖着道:“求公主救救柳色!
公主若是不来,柳色便要被容止给害死了。”
接着,柳色便滔滔不绝的控诉容止的跋扈专断,简直将容止说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天字第一号恶人,楚玉听得颇为有趣,而一旁的容止也忍不住连连微笑,好容易等柳色说累了,才接口道:“好口才,听你这么说,就连我,也都险些要信以为真了。”
—
楚玉偏头瞧他,故意道:“他说的不会是真地吧?”
容止漫然笑道:“公主以为呢?”
他拍了拍手,门外便有一行人走了进来,是一对侍卫绑缚着几个人,这几人之中,有府内打杂的下人,有守门的守卫,外府账房,亦有普通商贾,贩夫走卒,以及一个相貌阴柔与柳色有几分相似的青年。
柳色一见那阴柔青年便变了脸色,叫道:“容止,你有什么私怨便冲着我来,抓住我哥哥做什么?”
原来那青年是柳色的兄长。
容止摇了摇头,望着柳色的目光是居高临下的怜悯,他一弹手指,身后便有人将搜索来的证据奉上,正是公主府上丢失的珠宝玉器。
柳色的面色已经是苍白,可想到承认地后果,他依然嘴硬抵抗:“这是你在栽赃陷害,我压根就没见过这些东西。”
容止也不气恼,只又弹了下手指,便有人替他说出查探的经过,以及对其他人单独审问的结果。
听着听着,柳色一下子泄了气,他双目发直,浑身无力,非有绳子强行靠柱绑着,只怕就要立即瘫倒在地上。
柳色早些年入府后,就曾经大着胆子做过一笔,勾结外府的账房贪污,贪来的钱财却是给他哥哥送去,用于走入仕途后官场上的交际,后来因为容止全面接掌了府内的事务,他便没敢再下手。
而这些日子,柳色预感到自己今后再也不会受到公主宠爱,便又动起了念头,想要在被赶走之前捞上一笔,今后也能过得舒服,却没料到已经被削权的容止,再次横插一手,将他给硬生生揪出来。
他被人捆在此处时,心中还抱有侥幸,现在却是完全绝望,证据确凿,他再没有喊冤的理由和立场。
容止微微一笑,转向楚玉道:“我从前倒是没有留神,柳色是这样的人才,他勾结外府的账房贪污,并盗取珍玩,辗转偷运出去变卖,销赃的路子也算隐秘。”
虽然看在他的眼里,尚算粗疏,可对于没有经受过任何指导的柳色而言,却是极为难得的了。
容止原虽然仅凭对府上各人的了解,猜出了偷盗者是柳色,但在查证过程中,却有些意外:柳色出身贫民,他没有念过书,只是跟着商人的父亲学过些算帐,可是对金钱与买卖却有着出人意料的敏感与热爱,帐目做得很是巧妙,虽然瞒不过容止,可却至少糊弄过了新手上路的桓远。
容止将前后向楚玉详述交代一遍,便问她如何处置,楚玉目不转睛的看着柳色,心里也有些犯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对于偷盗府上财物的人,并无多大痛恨,命令容止将其找出来,不过是不想身边有只耗子啃墙脚,甚至没想过真抓出来时要如何处置。
最为为难之处,是因为楚玉前两日才从严处置了幼蓝,倘若一下子放轻处置,会令她前面的一番做作宣告无效,但现在柳色犯下的是大错,不要说从严,甚至正常的处罚,都是打死也不为过。
难道还真要打死不成?
似乎是瞧出了楚玉的为难,容止一旁翩翩笑道:“公主倘若为难,便把柳色交给我处理如何?”
柳色一听,登时面色惨白,哭着求楚玉饶命,容止虽然平日里待人谦和,可是柳色心里,对他始终有着不可抹灭的莫大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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