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裴元歌能够感觉到,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尤其一道从大殿最前方射来的目光,似淡泊,实幽冷,让她如刺在背。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下的困境,裴元歌微咬着唇,紧盯着洁白的绢布,继续写下去绝对不行;与裴元容争执也是下策,只会让人看笑话;再另外写一首吗?
裴元歌摇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
第一句她已经写了六个字,要接着这六个字当场另写一首诗,还要契合边疆主题,又要出彩,太难了……忽然间灵光一闪,掠过第七个字,继续将这首诗写完。
大殿内嘘声一片,安卓然唇角弯起:“都已经说了这诗是裴三小姐所做,裴四小姐居然还将原诗搬来,也太厚颜无耻了吧?何况,你还错漏了一个字,好好的七言绝句弄得不伦不类,亏裴四小姐还能这样镇定自若地写下去,这份涵养功夫,真让人望尘莫及!”
“安世子未免太心急了些?三姐姐写的是诗,我写的却是一阕词。”
裴元歌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清雅的声音在大殿中温润响起,“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首诗原本是七言绝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她去掉第一句中的“间”
字,重新断句,竟将这首诗改成一阕词,流畅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意境丝毫不下原诗。
即使这首诗本事裴元容所做,裴元歌能够机变至此,其聪慧机敏,也足以令人叹绝。
殿中赞誉成潮,裴元容气得浑身发抖,好容易才咽下咒骂的话,勉强笑道:“我好不容易吟出此诗,四妹妹只漏掉一字,稍加改动,便作为自己的新词来邀宠,是不是太投机取巧了些?”
提醒众人,这诗原本是她所做,若非她的诗好,裴元歌的词又怎么能好得起来?真正有才华的人是她,该接受这一切赞誉的人也是她才对!
顾念这裴府的颜面,裴元歌没有当众拆穿她,没想到裴元容居然不依不饶起来……
冷冷一笑,正要开口,却听得左前方传出一道醇郁如美酒的声音,令人熏然欲醉:“裴三小姐说的是,四小姐固然机敏聪慧,终究是取巧,还是三小姐的原诗恢弘大气,苍凉悲壮,实在令人赞叹。”
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就是之前让她如芒刺在背的地方,裴元歌凝眉,转头望去,顿时一怔。
男子身着红衣,衣领袖襟镶着黑边,用金线绣出精致的祥云图案,别人都坐得端正矜持,只有他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以手撑头,另一手把玩着光滑的紫檀木椅圈,姿态闲逸而慵懒,落拓不羁。
容貌精致美丽犹胜女子,却没有丝毫的阴柔脂粉气,反而更显得卓尔不群。
浅色的唇角总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似笑非笑,狭长的凤眸微微扬起,总给人一种专注温柔,含情凝睇的感觉,让每个被他看到的女子都忍不住面红心跳,却又暗自窃喜羞赧,沉沦其中。
这男子周身都充溢着一种邪魅狂肆的魔力,即使以裴元歌的定力,也不禁心跳为之一滞。
周围响起女子懊恼嫉妒的低叹,嫉妒的眼神纷纷箭一般射向裴元容:九皇子从入殿至今,无论别人怎么讨好献媚,都不曾说话,刚开口就是赞叹裴元容……果然是姨娘所生的庶女,惯会勾引人的狐媚子招数,居然连九皇子也中了她的招,可恶!
裴元容更是激动得几乎昏厥过去:九皇子在赞扬我,他唯独对我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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