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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简在选拔过继的嗣子时十分看重孩子们的心性,这位元珏就是他看好的人选之一。
元珏无论文武功课在几个孩子里并不算拔尖,但是非分明而不刻板,主意正执行力强,凡事并不强求圆满而知道两其相害取其轻,在赵简看来就是成为帝王必须有的权衡之术。
而今日,这个九岁的孩子单独找到陛下,诚恳的跪地向他告发自家管家勾结北晋元氏包庇晋人谋害忠烈王。
他虽一时拿不出实证,但已经旁敲侧击的问过家中下人并一一印证,基本确定管家收容晋人刺客所在的庄子是哪一个,请陛下派兵前去捉拿。
元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他自然分辨的出这孩子并未撒谎,但依旧好奇为何这孩子会直接找到自己和盘托出——哪怕当真是管家所为,他就不怕皇帝盛怒之下迁怒他们全家,让他们全家都跟着遭殃么?
毕竟元修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的皇帝,尤其是涉及赢氏一族,皇帝陛下抄的家斩的首可不在少数。
这孩子显然不是愚守正义不惧生死的性子,他既然选择如实相告,说明在他看来告知陛下的危险和后患至少比隐瞒和假作不知要小。
甚至或许在他看来,他的行为几乎算是戴罪立功,能够得到陛下的宽恕?
可元修是什么恶趣味的人。
他实则也猜到此事大约和京中的元氏族人有关,毕竟能得到晋人的信任,在京郊有庄子能和晋人暗中往来,还能接纳如此多晋人而不被发现的,元氏族人正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总是有些犯贱的狗才,哪怕跟着文帝这一支过上了好日子,本家只要勾勾手吹个口哨,那些狗腿子依旧会不计前嫌的扑向本家的怀抱。
更别说其中应还有晋朝赵氏许诺的诸多好处,有二心者叛变也是不足为奇。
他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家,或者哪几家,更想知道他们既然决定叛变,是不是也做好了承受他怒火的准备。
若是按照他的法子,大可以直接京中的元氏族人全部送进昭狱严刑拷打,其中无辜者就算要恨也不必恨他,而是该恨那个勾结晋朝引得他发疯的人,最好是恨的咬牙切齿不死不休,也让今后想要做此尝试的族人好好掂量掂量这般冒险是不是值得。
但阿青觉得牵连无辜不好,他就不牵连无辜。
阿青觉得要抓贼抓赃,他就让穆零去找贼赃。
总归只要阿青好好的在着,这些细枝末节于他而言也并不重要。
却没想到一个孩子给了他惊喜。
面对皇帝陛下咄咄逼人的讯问,元珏并未像他预料的惶恐不安或大声喊冤,而是认真想了想才点头答道:“小子肯定此事与家父无关。
小子不敢自夸家父如何忠君爱国,但家父自三月前病重,这一个月来几乎半数时间都在昏迷乃是事实,太医院的庄太医和李太医都可证明。
如今家中大小事宜皆是继夫人和管家管着,小子打听的那两个庄子其实是管家做主买下,家父甚至并不知道有这两项产业。”
元修便明了。
这孩子之前说的明白,这位管家名义上是管家,其实从血缘说来算是他爹的堂弟,是他的叔叔。
只元珏的祖父正经是他曾祖纳的良妾所出,而管家的父亲却是元珏曾祖与家中舞姬春风一度的结果。
元珏曾祖并不认可管家生父的元氏子弟身份,因此管家生父随母亲入了贱籍,充作元家的家奴,到管家这一代便依旧是家奴。
这种父亲不认的孩子随母入籍为奴的情况在世家并不少见,毕竟世家养着的乐伎舞姬都是充作货物可以互相赠送的,谁能肯定?????她们与哪个男人好过,生下的孩子又到底是谁的种?给个奴籍总好过送到济孤院里听天由命,若是家中开恩垂怜还能读书习字,往后当个庄子铺子的管事,或是给哪位主子当个管家,一样能有好日子过。
元珏家这位管家就是这样情形。
元珏曾祖不肯认下管家父亲并非不认这个儿子的血脉,而是丢不起和贱籍舞姬生下孩子的人,然好歹是自己的种,也不能完全不管不顾。
因此管家父亲打小儿就名义上充作少爷们的陪读小厮,其实是与少爷们同吃同住同学习,除了没个少爷的名号,衣食住行上与少爷们全无不同。
元珏祖父与管家父亲在家中的关系一直不错,然随着管家父亲渐渐年长,愈发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导致年过而立就抑郁而终,临死前将儿子托付给元珏祖父照料。
是以到了管家这一辈便和他父亲一样,名义上是家里少爷们的下人,实则和少爷们一样待遇,甚至元珏祖父去世前还觉得元珏的父亲身体不好耳根子又软,索性将家业托付给更加精明的管家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