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耳朵挂断电话,望着身后的小区高楼,忽然不知道就该去哪儿了。
再回贾导家多少显得有些打扰,但他今天开车的时间太长,多少有点腻了,也不想再去车里坐着。
奔波成了常态,这忙里偷闲赚出来半个小时显得格外漫长。
他想了想,索性带上口罩和帽子,漫无目的地散起步来。
小区附近有所中学,这会儿正是下了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学校一辆接一辆的三轮车小摊摆的花里胡哨,炕土豆炸臭豆腐烤火腿肠应有尽有,热腾腾的香气在冬夜里简直写满了诱惑。
傅星徽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小地摊了,对市容市貌的管理严格起来后,A市大多数的地摊都销声匿迹了,大概唯一能让小摊贩们冒着被抓的风险还出来摆摊的地方,也只有深夜的校门口了。
辛苦了一天的学生们基本没人能不对着这些垃圾食品食指大动,男孩子们勾肩搭背,女孩子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嘻嘻哈哈聊着各种趣事,充满了感染人的青春活力。
距离傅星徽最近的几个男孩正在高谈阔论,明亮的声音简直像是打机关枪似的往人耳朵里钻。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其实2012年世界末日的时候我们都死了,只是时间重置了。”
“啊?你有什么证据吗?”
“网上说,在好多人的记忆里同一件事都发生了两次,比如曼德拉去世。”
“可我好像没觉得啊……你瞎编的吧?”
“……”
傅星徽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有些恍惚。
他看着那几个小男孩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纪朗。
他有些好奇是不是全国的中学生都差不多,喜欢和朋友一起吃这种不干不净但味道绝佳的路边摊,对“世界末日”
这种无厘头的话题充满了天然的兴趣。
《盛年》拍完之后,他每次去看纪朗,几乎都会被刚下课的纪朗拉去吃路边摊,那时候城管的管制还没这么严格,店主还会摆一些小桌子小椅子供这些仿佛饿死鬼投胎的高中生用。
身边都是些聒噪又吵闹的学生,而眼前是个比他们还能聒噪的废话头子。
这样的氛围是傅星徽在自己的成长生涯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们以前上课都是公司接送,饮食也是绝对的严格管理,哪怕是在学文化课的时候,其实也是没有什么校园生活的感觉的。
所以最开始他其实不太能适应,也只是看着纪朗吃,自己不动筷子。
后来拗不过纪朗疯狂给他推荐,他只好偷偷吃一点,往往刚咬进嘴里,纪朗就开始跟复读机似的疯狂问他好不好吃,仿佛他要是答一句不好吃或者皱一下眉,就等于对着一个中二时期的男孩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奥特曼”
,简直是否定了一个单纯高中生全部的人生信仰。
纪朗那时候也特别喜欢跟他说什么世界末日的话题,而且他们当时是一一年的年末拍的《盛年》,过完年就到了二零一二,距离预言中的世界毁灭日十二月二十一号越来越近,纪朗也显得越来越兴奋,总问他如果真的世界末日了,那末日前要做什么?
他还煞有其事地列了个清单,让傅星徽勾了一遍所有想做的事,还要傅星徽答应如果12月21号工作不多,就给他当什么“末日搭档”
,陪他把清单上的事都做一遍。
那时候傅星徽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加无神论者,完全没把这种没事找事的问题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想到,某些人不是真的相信什么末日,只是想找一个和他约会的理由。
后来,果然如傅星徽所料,世界末日当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地球没有停止转动,人类也没有灭亡,云还在动,水还在流,青山依然因为冬日负了雪,碧瓦依然在圣诞节前后白了头。
可是他和纪朗这对说好的“末日搭档”
还没等到十二月到来,就走散在了人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