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走进徊云阁去,外面的宫女忙拜见了我。
我让她们都出去,在静夜里,站在那里,似乎连她细微的呼吸也能听到,但仔细聚神,又似乎是幻觉。
辰游池的波光在透漏九花的窗棂上闪耀,那银色的,动人的光芒,在以前的暗夜里,我曾经盯着它,暗自猜想自己的孩子多少次。
到现在这深深浅浅都是梦。
垂着烟云般纱罗帐的床里,她安静地躺在里面。
犹豫半晌,过去隔了薄帐看她。
在夜色中,她的脸在珊瑚色的枕上,颜色似乎鬼魂一般苍白。
此时才觉得以前的缠绵沉迷都像抽丝一般从心上剥离。
那坚韧锋利的丝线在皮肉上生生割开血口,眼看着那血就珠子样迅速渗出来,滴滴坠地。
我凝神看了她多时。
她在昏迷中,气若游丝。
不知道她现在做梦没有,在梦里又后悔了没有。
是命中注定吧,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上天不让我遇见可亲可爱的温柔女子,给了我的是这样的狐狸,于是我只好爱了,我爱了她啊,我有什么办法。
即使我真想,想喜欢上其他什么人,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爱了,拼尽全力。
然后,换得半生的模糊记忆。
在幻觉中,似乎听见外面的梅花簌簌地落下来,那浅淡红的花瓣白白落了满地。
就像我十四岁时偷偷从延庆殿翻墙出来见她,被我脚尖振落的那些梅花瓣,全落在了遥远而不可知的过去。
我就这样白白喜欢了这一场。
我本该把自己手里的珠子放在她枕边,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可是我舍不得,我如何舍得她。
我伏下身,将自己的脸埋在她肩上,任凭自己的眼泪,全都流在她的衣服中。
反正即使她醒来看见了,也只会以为,那是夜来风雨,不小心沾湿了她的衣襟。
除了此时夜风,谁也不知道,我如何埋葬自己卑微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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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又是一声惊雷,春天,无可避免地要来临了。
那样的蜂蝶缠绵,杏花春雨,我不知道要怎么躲过才好?
我常常风露中宵,站在锦夔殿外就痴了。
十年来的一切,我还记得这么清楚,只要一个小小契机,就能把所有回忆连根牵扯出来,连着血肉筋骨,一旦触碰到就是所有疼痛,却从来也没有勇气进去,而今日本想看看自己的以前就悄悄离开,却不偏不倚,她也没能安睡。
这样的夜深海棠中,明月在天,万籁无声,我们都是彻夜不眠,上天让我们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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