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街上更夫路过,敲出三更天的笃笃笃。
天是霁青釉的颜色,底下的屋子沉在黑里,一团团地排列在一起,浓得化不开。
小姨翻了个身,手往边上一靠,落入冰凉的被窝。
她闭着眼摸了摸,原本她丈夫该躺的地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出恭去了?她皱了皱眉,转过去等了半晌,忽然觉得不对劲,床边就是夜壶,他上哪去出恭?
她满心狐疑地坐起身,挑开帘子下了床,屋子没有点灯,黑黝黝的,从灯笼锦的菱花窗望出去,外面也是影影绰绰的黑,花草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一丛丛森森鬼影。
夜很静,不时传来几声野猫子婴儿般的叫声,隐隐约约还听见女人幽幽的呻吟,很远,听不分明。
她有些害怕,赤脚踩在地上,石板地凉匝匝贴着她的脚心。
她到窗前,又细细听了一阵,那女人的呻吟越发清晰了,分明是在她自家的宅院里。
要死了,家里闹鬼。
她想找丈夫,暗恨他这时候不见人影儿。
正着急的时候忽又一愣,一个难堪的揣测上了心头。
那呻吟声来自厨房,小圆就睡在厨房隔壁的下人屋子。
她不敢置信,却又鬼使神差地推开门,往厨房的方向走。
因为心悸,鞋也忘了穿,赤着脚踩着树影绕过回廊,走到戚隐的阁楼底下,那呻吟越来越清楚,就在厨房里面。
“要不今儿歇一歇吧,我肚子疼。”
她听见她丈夫哀哀地求告。
呻吟声停了,小圆哼道:“死人,是不是腻味了?你要是敢丢了我,看我不把你捅到母夜叉那去!”
“不是,是真肚子疼。
哎哟……”
小姨气往头上涌,满心翻江倒海的愤怒,正要一鼓作气上前,头顶上瓦片动了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她吓了一跳。
不知哪里又传来野猫子的哭叫,一声叠过一声,婴孩一般凄厉,哭得让人头皮发麻。
她抚了抚胸,随手拣起靠墙的一根竹竿,深呼吸两下,一脚踹开了门。
那两个狗男女果然在里面,两个人都衣衫半褪,光着两条白花花的腿。
小圆半身躺在灶台上面,门一开,月光照进来,她整个人都愣了,脸在月色下惨白得像鬼。
姨爹也瞪圆了眼睛,人还趴在小圆身上,忘记了反应。
小姨气得头发昏,大吼一声:“我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一竹竿打下去,姨爹抱头鼠窜,一面躲一面哀嚎。
小圆跪在地上呜呜地哭:“夫人饶命,夫人饶命,都是老爷强的奴婢,奴婢也没有办法啊!”
她不哭不要紧,一哭小姨更是怒火中烧,返过身来用竹竿照着小圆的面皮打:“我打死你这个浪货,打死你这个浪货!
把你脸皮打烂,看你还怎么勾搭人!”
小圆在地上翻来滚去,哭嚎声震天响,小姨冲上前把她的发钗簪子都拔了,又去扒她衣裳。
小圆死死扯着衣裳,大叫道:“老爷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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