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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他题了三个字,他的字看上去很有碑法的顿挫感,起笔收笔时,果断粗放。
——不羡仙。
他将这珍重的最后一笔写毕,心里越发像是有把火在烧。
他从来没有这样满足过,感到非常快活,高兴得几乎不知如何是好。
他还要再补一篇序言,本来打算雕琢出来些大乘微义,勾画曲连如同天书,但最终只是望着月,好像他也如他笔下的太微,自始至终都是一块痴冻的顽冰。
“过些日子,又该你过生日了。”
他自失地笑了笑,口气平淡得一泓秋池似得,“生日和祭日同一个日子,真不愧是我那高情云渺的独知契友啊。”
这本书,断断续续写了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夫何索求,只因终不愿在茫茫时空之中,那朵花如云霓缥缈而去了,他那往昔在这世间活着的痕迹,便如被一只大手轻轻抹去了。
第三件事,是后夜里,孩子给他送来了一碟豆腐,那豆腐没有豆腥,有的只是水果和蔬菜的清香。
孩子说,这叫缘豆。
他大笑:“好名字!
吃了就能再续前缘?”
“好孩子。”
笑完了便拉住孩子,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看似是逗逗他。
实则是将最后的全部神力,送与了他,祈愿他此生他世,常遇正因。
天空因此出现赤雀衔书之瑞云。
小孩子的感官是最敏锐的,大滴大滴的泪水扑簌簌淌出,忙道:“爷爷,我的头怎么好痛啊,好痛呀……”
他就接过孩子捧来的茶呷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正色说:“咳咳,这是大天帝仍然悲心不舍众生呢,大天帝遍覆慈云濡法雨,他无处不在,时时刻刻在保佑你们所有人。
你要平常多念无量道浮乐耶,多为他攒业力,明白了吗?”
天快亮了,枕席还是冰冷的。
他不知道这样失眠过多少个夜,白天时候,身无时不如在明飏的斧钺丛中,一入夜,似卧在寒森的剑戟峰头,耳边好像能听见末劫那日,喊震天隅的悲声。
往事一下子浇漓在心头,潮头一撞,又缓然回落…渐渐地,他处于一种接近无忧无虑的恍惚状态,引发了一种离光很近的感觉。
耳畔的细细雪声,如花语更真。
但是他猛地想起来,这故事还没有付之于世。
颤抖去抓那书页。
寒声碎,窗外一阵风来。
那些流转不定的风根本就是无来处、无去处。
就这样纷纷吹倒了桌上的蜡烛。
心力已尽,他无能为力。
是这张天烈焰的温暖,催发了那庭院里许多懵懂的花苞吗?不则,这逸品的天香从何而来?
新岁的破晓,不是铜色,而是金色。
一个荣茂的春,正将被描摹出来……
唯一在火中不化,是末页上藕丝印泥镌的名字。
丝如蜷缩美丽的蝴蝶足弓,烧不净。
这本书的作者,署了四字——多罗庶盖。
如这孽,永也赎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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