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群闻兔子来说,上朝真的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虽然嘴上多有抱怨,但其实内心里还是怀揣着一些和上巳春游差不多的激动的。
反正这个偏殿里都是自家人,丢人也丢的很有限,大家基本都没掩饰自己看东看西的好奇,还会从嘴里蹦出无数匪夷所思的问题。
最夸张的莫过于谢介的一个比他岁数还大的表侄,正指挥人给他和大殿作画。
“欸,你会不会画啊?”
谢介的这位表侄与神宗那是如出一辙的圆润,却没有神宗自知,总觉得自己还是个身轻如燕的宝宝,对着昨晚特意和神宗从画院要来的画师吹毛求疵。
“我虽然没有表叔纤细吧,但也没有他两个壮啊!”
画师朝谢介投来了求救的目光,这已经是艺术加工后的成果了好吗?还两个?三个都绰绰有余了,我真是谢谢您嘞。
谢介默默的打量了一眼他表侄,然后就毫不犹豫、义正言辞的加入了讨伐的队伍:“对啊,我们大郎哪里胖了?和我也差不多嘛。”
睁眼说瞎话说的特别真诚,因为谢介是真的觉得他表侄不胖的,顶多是有些富态。
但宗室的富态那能叫富态吗?那叫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夸的连他表侄都有点脸红了。
其他人见谢介今天这么好说话,赶忙继续凑上来进行朝堂咨询。
但……谢介也没怎么上过朝啊,有限的上朝经验还是在他几岁大的时候,大舅抱着他去上朝,还被骂了。
他哪里还记得真正的上朝是什么样子?
招架不住的谢介,干脆就坐到了宗正寺卿身边,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宗正寺是个正儿八经的官署名,宗正寺卿是宗正寺的最高长官,从三品,官不大,但地位超然,不管朝廷开什么会,他都一定必须在场。
因为宗正寺是专门负责管理皇族、宗族的朝廷部门,宗正寺卿代表的就是整个宗室的意见。
当然,宗正寺还有管理外戚的谱牒啊,守护皇族的陵庙什么的闲杂工作,在大启甚至是连僧人、道士等玄学也一并要插手的。
一般宗正寺卿的人选,必然是皇族中辈分高又人缘好的那个。
大启也不例外。
这一任的宗正寺卿是个一脸正气的老爷子,辈分和年龄成正比,他是太宗的异母兄弟,连神宗见了都要叫一声叔的那种存在。
太-祖对自己的兄弟很大方,开国后,不管嫡庶都封了王,却对自己的儿子们很吝啬,除了把太宗这个结发妻子所生的儿子封了太子以外,其他女人生的儿子就好像不是他的一样,防贼似的防着他们,到死都没给任何一个封王,也不给封地,就那么胡养着,还留下遗诏不许太宗给他的异母兄弟们请封。
太宗也是在死前,才稍稍违背了一下太-祖的遗愿,封了他最喜欢的弟弟为泰王。
泰王便是如今的宗正寺卿,一个有些耳背的老爷子,手上常佩一串菩提,口念三清,不佛不道,谁也说不准他老人家到底信什么。
泰王虽然一直站在朝堂之上,却十分低调,因为这就是大启养宗室的惯例。
——宗室不得参政,只有虚职,多与武人联姻,却被杜绝了一切和外臣来往的渠道。
经过几十年的潜移默化,连宗室们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自成一派的生活。
他们的孩子结婚不是从小门小户里找,就是在和太-祖、太宗打天下之后还剩下的勋贵武人家里相看,平时往来也大多都是自己人,自得其乐,还十分排外。
最初是不得不排外,后来就变成了一种习惯,非宗室勋贵的衙内,根本入不了他们那个圈子。
牌子砸下去,十个里有八个都姓闻,剩下的自然是谢介这样的姻亲子。
泰王是贯彻宗室孤岛这一理念的翘楚,也是最早一批的倡导者。
因为他很清楚为什么那么多庶子里,最后只有他得到了太宗拼死也要给出的王位。
谢介和泰望私下没什么往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亲戚,见了面亲亲热热的尊一声,往日里能不登门就不登门给彼此添麻烦。
泰王见谢介靠过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却做足了回护的姿态,让其他兔崽子再不敢打扰。
谢介投桃报李,把房朝辞提前投给他的,也小声提醒了这位舅姥爷一句:“一会儿不管怎样都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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