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
夕阳在金龙和玺上点染,一点点扩大,慢慢移上飞檐翘角,最后到屋顶的脊兽,鲜红如血。
司徒谨为夏侯潋推开宗人府的红漆大门,露出黑洞洞的里间。
“我在这里等你,府衙快要落钥了,你快点。”
司徒谨道。
夏侯潋点点头,提步跨过门槛。
司徒谨站在夕阳底下,注视着他一步步没入黑暗。
朱夏面对墙壁坐在牢房里,她穿着白色的囚衣,长发披在肩头,远远看过去,像一个被遗弃的女鬼。
夏侯潋走过去,跪坐在栅栏外面,将雁翎刀放在地上。
“你来了。”
朱夏幽幽叹着气,仿佛早已知道今天的结局。
“是,我来了。”
夏侯潋低声道。
“是厂臣派你来杀我的么?”
“不,是我自己来的。”
夏侯潋垂着眼眸道,“我不信任你。
李太后尚未出阁的时候你便是她的贴身丫鬟,你们相伴多年,情深义重。
太后所知道的督主的秘辛,你也一清二楚,很抱歉,我必须杀了你。”
朱夏怔了怔,半晌之后,吃吃笑了起来,“情深义重……是呀,我陪着娘娘,从闺阁里的小姐到乾西五所的才人,我看着娘娘一步一步登顶,成了这紫禁城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她最后还是骗了我,她说她会放厂臣一条生路,她说她不舍得我做寡妇。
可是后来呢,广灵寺进香是请君入瓮,厂臣便是那瓮中之鳖!
她要杀厂臣,竟一点儿生机都不留!”
夏侯潋静静看着她。
朱夏慢慢站起来,木偶一般走到栅栏边上,看着空荡荡的黑暗,“可是厂臣便是真的么?什么情分呀,都是骗人的。
他送我胭脂,关心我照顾我,都是骗我的,他只是想从我这儿探听娘娘的虚实罢了。
他们都门儿清着呢,只有我脑子糊涂,摸不清真假,还以为娘娘待我情同姐妹,还以为厂臣真心爱我。”
她低头看夏侯潋,凄然笑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夏侯潋看着朱夏,昏暗的烛光里,她的眼睛里跃动着盈盈的光芒,凄楚又哀伤。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沈玦欠她,这是事实。
夏侯潋默然半晌,道:“我无意替督主辩护,我只希望你记住,杀你的人是我夏侯潋。
你去阎罗王那里告状不要告错了人,督主未曾下令要杀你,是我夏侯潋自作主张。”
朱夏嘲讽地笑起来,“哦?你就不怕遭报应么?你要背他的孽债,你就不怕阎王小鬼来拿你么!”
“朱夏姑娘,”
夏侯潋低头看着自己布满细碎伤痕和老茧的手掌,那是多年拿刀磨出来的,“我们这种走夜路的人,迟早是要见鬼的。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督主的罪,我来偿,督主的报应,我来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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