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把魏德送到琉璃门,天已经彻底黑了。
星辰高悬,肖闫跪在马车边上,魏德踩着他的膝盖登上马车,拖着一队番子逶迤而去。
东厂的二档头又有什么用,仍然要当魏德的垫脚石。
沈玦眸光阴沉,整了整衣冠,沿着宫道回到内廷。
因为在值房回话,到现在还没有吃上饭。
自出乾西四所以来,他已经许多天没有见到夏侯潋了。
明日是七月半中元节,宫里头一大堆破事儿要忙,沈玦思忖了一阵,打了两份饭食。
如今他身份不一般了,膳房专门给他留饭食,不必和其他太监挣来抢去的。
他打了份夏侯潋爱吃的水晶虾饺,朝乾西四所而去。
冷宫依旧是凄凄清清的模样,灯笼许久没有换,旧旧的牛皮纸上落满了灰尘,让灯光更显得朦朦的,梦里似的。
路上的花草许久没有修剪,通通爬上了道儿,哀怜地牵着行人的衣角。
旧时一同在乾西四所共事的太监欢欢喜喜地迎着沈玦,领着他往里走。
“沈公公当真是念旧,去了文书房,还想着咱们四喜公公呢!
他今儿个身子不舒坦,早早儿就睡下了,奴婢帮您叫去?”
沈玦略略偏头,皱眉道:“没用晚膳就睡了?”
“可不是吗,”
小太监道,“其实前几日就不大爽快,只是没在意。
您知道,咱们这身份没法儿请太医,只得自己熬着。
不过有您来问候,四喜公公的病铁定能好!”
沈玦“嗯”
了一声,脚步微微加快。
那小子向来壮得像头牛似的,大冷天的还敢用井水冲身子,怎么就病倒了?不知此事,来的时候没有带药草,沈玦枯着眉头,琢磨明日去医署弄点金银花。
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幽暗的长廊中,昏昏的灯火映着沈玦膝襕上斑斓的细云江花,行动间,织锦裙裾撩出流云一般的弧线,小太监看得满脸艳羡。
“沈公公,您如今入了文书房,可谓是平步青云了。
谁不知道咱们内廷里的文书房就是外朝的翰林院,外朝是非庶吉士不入内阁,咱们就是非入文书房不入司礼监。
您又是魏公公的义子,只怕下任司礼监掌印就……”
“噤声!”
沈玦冷睨着他,常日里温良恭俭的脸上透露出几分数九寒天的凌厉,“嘴把不住门儿,下回犯到别人手里莫怪咱家未提醒你。”
“是是,公公说的是!”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垂下头。
到了夏侯潋的房门前,沈玦微微朝小太监颔首,便踅身进了门,严丝合缝地将门闭拢,把小太监拒之门外。
小太监摸摸鼻子,想起沈玦方才的眼神,有些心有余悸地走了。
夏侯潋没有点灯,屋子里乌漆抹黑一片,沈玦进来夏侯潋也没出声儿,他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上,不知道怎么说第一句话。
他们俩是不欢而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