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其他人不懂梁奇的感受,但他说的这些林鹿全都懂,生在他们那个小村庄,九成以上的人都屈于命运的安排,一辈子守着几亩农田过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生耕耘,一生清苦。
他们多数人,一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有些人从没摸过手机,就像林鹿的父亲,每次和她通个电话,都要骑十几里的路到镇上的杂货铺,用公用电话给林鹿拨号。
林鹿的家,有手机也没用,至今未通信号。
她回去一趟,若非主动联系,那便仿佛与世隔绝了。
梁奇并不给林鹿很多沉默的时间,“他对你好吗?”
他总是不喜欢直呼时敛森的名字。
“挺好的。”
林鹿答。
“真的对你好,会头也不回的把你丢下?还是我们的认知产生了分歧?”
梁奇不信她的鬼话,口吻咄咄逼人。
“他这个人外冷内热,心眼确实不坏。
我和他在一起也没多少时间,他脾气差一点,我就多忍让一些,两个人在一起总得有个相互适应和彼此磨合的阶段呀。”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只身在外,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受委屈。”
梁奇不喜欢这样沉闷的气氛,俯下腰,将双肘支在腿上,手掌在脸上搓了搓,情绪看着不佳。
林鹿是心软的人,听着这样浅淡的话,却深深触动了她的心。
她一直记得,自己离家那天,是梁奇带她乘上开往火车站的大巴。
他当着林鹿家人的面,信誓旦旦的保证,他说他会照顾好林鹿的。
“师兄,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林鹿感叹,因为无以回报,总是对梁奇付出的那些好怯怯的,承受不起。
“林鹿你知道吗?你看着软绵绵好说话的样子,可你自尊心强得过分。
自从你叫我师兄的那刻起,你就下意识里在疏远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你怕我太照顾你,反而让你成了负担;你怕我给予经济的帮助,所以数不清多少次故意找借口减少我们的见面机会。”
这些话梁奇一直放在心里不说,可不代表他没有想法。
林鹿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沉默,两只手捏来捏去,有一种被看透心事的窘迫。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大梁哥哥。”
梁奇说着,从剩下的酒瓶里倒了杯酒,仰头一口饮尽。
不管怎么样,他说出了心中所想,酒入愁肠,显得一身轻松。
“林鹿,就算你恋爱了,也不要远离我好吗?我永远都是你的大梁哥哥,在这个城市里,我们是彼此最亲的家人。”
梁奇搁下酒杯,情不自禁将林鹿揽进怀里,他伸出手轻抚她柔软的发丝,可清浅的呼吸间,他闻到的全是时敛森身上的味道——甘冽的薄荷香混着一点点烟丝味。
“大梁哥哥……”
林鹿呢喃了一声,真的有太久没有这样叫过梁奇,喊完之后,她的嘴唇在发抖,于是说不出一字一句来。
这个拥抱像是消除了芥蒂,林鹿被他抱了几秒后,自觉不妥,顺势从他怀里挣了出来,随口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老板出海,正巧碰上了你们,互相都是熟识,也就被骗上了贼船。”
梁奇有意将话题带得轻松。
“原来如此。”
林鹿心下了然。
“我老板早就想认识你,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就顺水推舟牵个线搭个桥怎么样?”
梁奇又将话题绕到这个问题上。
林鹿推拒:“他这样的大人物,我见了会不知如何是好。”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怕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