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居外的张铎并没有任何柔和的转变。
他一手清理了所有的刘姓残族,即使其中的很多人,早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垂垂老者。
席银曾在铜驼道上看到铁链牵连的人队,他们曾经是洛阳,又或者各州郡最尊贵人物,对奴婢,伶人生杀予夺,熔金造池,斗富享乐,如今,他们被束缚手脚,身着囚服从席银面前走过,有些人认出她是张铎的宠婢,甚至不顾自己从前的脸面和风骨,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一线生机。
不需要席银说什么,自有内禁军将这些人拖走。
但她望着那些狼狈的身影,经年之后,人世大变的惆怅却由心而生。
“洛阳宫……今日有宫宴吗?”
她把话转了,宋怀玉也识趣地顺着她应道:“有。”
“那……金华殿娘娘会在席吗?”
宋怀玉摇了摇头,“金华殿娘娘大病,已绝了药食了。”
“陛下呢?”
“陛下……每日都在金华殿亲奉汤药,不过……娘娘不吃,陛下也不会求,跪一个时辰,就出来了。”
席银垂下头,“宋翁,有件事……我想你帮帮我。”
“贵人请说。”
席银轻道:“你先不要急着应我,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
并不打算让陛下知道。”
宋怀玉听罢,迟疑一时,终还是问道:“什么事。”
席银抬头,“殿下和哥哥的孩子,如今照看在我这里,我想请宋翁,把这个孩子送回宫中,交给金华殿的娘娘。”
宋怀玉在雪中沉默了须臾,试探道:“陛下对这个孩子……”
席银接道:“他很少提起她,也不会去看她。
但我知道,他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只是不忍心而已。
他对金华殿娘娘也是一样的,说到底,都是不忍心。”
宋怀玉默默地点了点头。
席银叠手向他行了一礼,“多谢宋翁。”
“不敢。
都是贵人的玲珑心思。”
席银蹲下身子,揉了揉雪龙沙的脑袋,笑了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玲珑心思,仗着胆子大而已。
之后,怕不知要被言官口诛笔伐成什么样了。”
她说完,眼底有些落寞。
宋怀玉看向席银,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贵人真的不在乎那些恶言吗?”
席银抖弄着雪龙沙的鼻头,“怎么会不在乎呢,每一句都会伤到我,可我知道,那些话同样也会伤到陛下,我难过的时候会在陛下身边哭,但陛下难过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能说。
这世上的人的人觉得他残酷,严苛,又不敢说,才会转而斥责我。
如果不是陛下,我留不下污名,也留不下姓名。”
这话听起来,说不清是喜还是悲,她似乎是想给这段话一个情绪上的交代,露了一个温暖的笑容,“陛下他……真的挺好的,甚至……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别责我……”
宋怀玉忙拱手道“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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