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傻傻地抬头。
梁元敬望着她的面孔,无奈地道:“又走神了?”
什么“又”
?
她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走过神?
“没有!”
阿宝瞪着眼否认,又命令他,“你再说一遍!
坐着说!”
梁元敬一愣,为难地道:“这不合规矩。”
阿宝心道你向来跟我没什么规矩,现在倒知道讲了,满脸不耐烦道:“难道你要我抬头听你说?脖子都仰酸了,你赶紧给我坐下!”
梁元敬只得坐在一旁的绣凳上,再次给她讲起了拆蟹步骤,这次阿宝听得很专心,甚至还学他的样子拆起了蟹。
“不是这样的,要剪这里……”
梁元敬按着她拿银剪的手,引导她往正确的部位剪蟹钳,这时下了朝的赵從却来了,他在坤宁殿里寻不到她,便来御花苑寻,正好撞见这一幕,登时怔在了原地。
梁元敬立刻松开阿宝的手,起身行礼。
赵從让他平身,又笑着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在教我拆蟹!”
阿宝扔了银剪子,皱着脸冲他抱怨:“气死我了!
我今日吃蟹,被蟹钳子崩断了半颗牙!
以后你不许再将这劳什子给我吃了!”
赵從一惊,赶紧走过来,阿宝张着嘴给他看。
那崩掉的是颗臼齿,倒也不像她说的这么夸张,没有崩断半颗,顶多掉了点牙片而已,无伤大雅。
赵從看了,指着她哈哈大笑,嘲笑她吃个蟹都能把牙崩断,可谓是国朝第一人了。
阿宝气得要死,将案上的螃蟹壳全部往他身上扔,冬苑中,充斥着她清脆的怒骂声和赵從的大笑声。
梁元敬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立在攀满紫藤的花架下,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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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说的是那次。”
阿宝也想起来了,目光颇有些怀念,哈哈笑道:“我那时候,好像总是喜欢捉弄你。”
何止是捉弄,简直就是恶作剧。
她那时初登后位,臣僚皆不喜她,后宫娘子们拉帮结派,唯薛蘅马首是瞻,耻于跟她来往。
禁中长日漫漫,百无聊赖,赵從又忙于国政,看个话本子也要被骂,她找不到人一起玩儿,就只好玩儿梁元敬了。
阿宝命小丫头们在端给他的茶水中偷偷放盐,期待看到他被咸得一脸狰狞的样子,可惜这位梁大人只是略皱一皱眉,便将茶放在一旁不喝了,害阿宝失望好久,觉得他这人可真没意思。
后来洛阳进贡了李子上来,这种李子长在西京嘉庆坊,果皮呈紫红色,果实酸甜可口,时人谓之嘉庆子。
阿宝孕后嗜酸,极其爱吃,每有上贡,赵從都会派人给她送来。
阿宝闲极无聊,便将嘉庆子往梁元敬掷去,一面狡黠笑道:“梁大人,请你吃李子!”
梁元敬彼时正在低头作画,避之不及,那鲜红李子打中他的官帽,斜掠出去,落进草丛里。
梁元敬也不生气,只默默将掉落的官帽拾起来,拍拍上面沾的草屑灰尘,重新戴回头上。
然而阿宝却似乎从其中找到了乐趣,李子流星雨似的一只接一只向他砸来。
梁元敬躲来躲去,应付得手忙脚乱。
忽然一只准头没投好,恰巧砸进案上的砚台里,墨水飞溅,弄脏了他的绯红官袍,还有几点墨汁溅上了他白皙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