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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笑了,她方才自然是开玩笑的。
“你是信了觉明和尚的话,想给我实现生前心愿,让我好去转生对么?”
她坐起来问。
梁元敬点点头。
阿宝嘴唇蠕动几番,她本想说,现在这样不好么?可是这话,又实在不好问出口,一旦问了,就真的成了贪恋人世间了。
再说了,他梁元敬活的好好的,凭什么跟她一个鬼魂搅合在一起?
他现在都快成了别人眼中的疯子了,每日自言自语的,余老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忧心忡忡,唯恐他患了什么不治之症。
不能这样,梁元敬得有自己的生活,他日后要娶妻、生子,像寻常人那样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娶到他的心上人。
而她,总是要离开的。
阿宝低着头,明明鬼魂没有眼泪,却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眼泪要夺眶而出的酸胀感受。
她微微笑着说:“心愿啊,不知道,也许吃一碗羊肠面,便是我的未了心愿了罢。”
天际有倦鸟归巢,拍着翅膀遁入山林。
梁元敬欲言又止,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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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直到入睡前,阿宝才记起来问:“对了,听余老说,你是扬州人?”
梁元敬在屏风后解外衫的动作一顿,道:“是,扬州江都人。”
“我也是扬州人呢,”
阿宝喜滋滋地说,“半个扬州人,哎,你知道鸣翠坊么?”
“知道。”
阿宝心道连扬州第一妓馆你都知道,平日没少去楼里给当红的娘子们画像罢。
一边又想,自己当年也算有点名气,怎么从来就没遇见过梁元敬呢?
她带着点炫耀的心理,对梁元敬说:“告诉你,我当年可是鸣翠坊众多娘子里的魁首。
‘五陵年少争缠头’,那场面,不是我吹,除了我没人能做到。
就连知州大人想请我去府上弹一曲琵琶,我也是要考虑一下的呢。”
昔年,阿宝随哥哥李雄一路东逃,兄妹二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好不容易到了扬州。
彼时的扬州府为“淮左名都”
,隶属淮南东路,下辖江都、广陵、天长、泰兴、高邮五县,与两浙路、江南东路并称为天下最富裕的三路。
国朝大半赋税由此出,可谓是商贾发达,舟车日夜往来,时人描绘为“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
。
然而吴中居,大不易,扬州虽受灾较轻,却因大批难民的涌入,城中物价高涨,薪桂米珠,饥死者冻馁于道。
李雄本是个银匠,依靠给富贵人家打造钗环首饰谋生,然而乱世之际,人人为了温饱而苦苦挣扎,哪还有什么闲钱去打造银饰。
再加上初到扬州,人生地不熟,没有固定客源,李雄空有手艺,却没办法养活自己和阿宝两个人,走投无路之下,无奈只能将阿宝卖进了鸣翠坊。
虽是“卖”
,却是为了让阿宝活下去。
彼时扬州城虽破产者无数,饥民僵卧四野,然而达官贵人依然该玩的玩儿,该享的乐要享。
小秦淮河两畔,尽是花楼酒家,丝竹笙歌不绝于耳,河面上,画舫林立,灯红酒绿彻夜不歇。
鸣翠坊便是扬州最负盛名的一家妓馆,时有名妓崔小钰,容貌娟秀,善诗文,工书画,被点评为“色艺双绝”
,引八方才子争相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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